四點多的時候,天黑了。
慕尼黑就是這點不好,維度高,天黑得特别早。羅傑躺在酒店的床上無所事事,開始打手機遊戲。
賀松高要晚上七點多才回來,兩人約好了去瑪利亞廣場附近的啤酒屋吃晚飯,羅傑特意把自己的肚子空出來,然後按時吃藥養足精神,期望不要在出發前量出來發燒,天知道他有多懷念慕尼黑酒館的氛圍。
晚上出門前,羅傑特意站在鏡子前打扮了一番,沒辦法,誰叫他的臉色這麼差。燒了一輪,他的眼窩深陷,眼神疲倦,整個人像隻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這不是出門約會……啊不,出門和好兄弟吃飯的打扮。怎麼辦呢,他沒有帶可以遮瑕的化妝品,羅傑拼命搓自己的臉頰,試圖将慘白的皮膚搓紅。終于看上去有氣色點了,他換了件淺色的毛衣,羽絨服,加上厚厚的毛線圍巾,保險起見,還得帶上口罩。要不要穿秋褲?他糾結不已,慕尼黑室内的暖氣很足,穿秋褲去吃飯到時候一定會熱的,會出汗,然後秋褲被打濕……天呐,太可怕了,還是不穿好了。
跪在行李箱旁邊糾結了半天,羅傑最終還是穿上了保暖内衣,沒辦法,他可不想再發燒,後天他們就要離開慕尼黑去斯圖加特,到時候要是因為發燒而耽擱行程,難道他要一個人被丢在冷冰冰的慕尼黑嗎。絕對不要。羅傑全副武裝,下樓,打算走路去瑪利亞廣場。
等電梯的時候賀松高打電話給他:“下來了嗎?”
“馬上馬上。”羅傑說,鼻子癢癢的,他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吃藥了嗎?”
“吃了。”
“穿厚點,秋衣秋褲穿了嗎。”
羅傑頓時有點尴尬,這對話,怎麼有點像跟他媽……不不,跟他爸,賀松高比較像他爸,用最冰冷的語氣說着最溫暖的話。羅傑用手指甲扣着電梯門上的按鍵,扭扭捏捏地說:“穿了,你怎麼廢話這麼多,你又不是我媽。”
“你媽知道你在外面不好好照顧自己,不會感到難過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僅穿了,還在肚子上貼了兩個暖寶寶,滿意了吧。”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輕笑:“好。下來吧,我在門口等你。”
羅傑坐電梯下樓,酒店的服務員很有禮貌,每個人遇到他都用英文友好地說:“歡迎您來慕尼黑,祝您有一個愉快的旅程。”
一個高個子德國帥哥替他開門,還朝他抛了個百轉千回的媚眼,羅傑用德語說了句:“謝謝。”那帥哥瞬間有些失望,明顯是把裹成白熊的羅傑當成了一個姑娘。羅傑心裡的惡趣味冒出來,沖帥哥眨眨眼,做了個無辜的表情。帥哥有點懵,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走,還一步三回頭地往這邊看。
看什麼看,羅傑瞪着他,心想這人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雙吧。
忽然間,街邊傳來按喇叭的聲音。
“滴叭”一聲,短促又尖銳。羅傑朝鳴笛的方向看,眼睛亮了亮。
賀松高開門下來,穿着一身挺括的羊絨大衣,裡面是一套深藍色的西服套裝。他靠在另一側車門上,沒走近,隻是靜靜看着羅傑。
羅傑站在酒店門口,台階很矮,兩人之間隻隔了兩三米的距離。
雪停了,道路上堆積的積雪被行人的腳步踩髒,露出濕滑的地面。羅傑歪着頭,看見賀松高開的是一輛古董車,XX牌的,車子造型很複古,兩個車前燈像兩顆大眼睛一樣注視着慕尼黑的夜晚。
這樣的場景莫名有點帥,不,是好帥。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開始耍帥。羅傑邁開腳步走過去,停在最後一級台階上,平視賀松高:“這車是你的嗎?”
“嗯。”賀松高說。
“你在慕尼黑也有家啊?”羅傑說,心裡有點酸酸的。
“有。”賀松高看着他,忽然說,“剛剛那個人你認識?”
“誰?”羅傑愣了愣。
“那個對你抛媚眼的男人。”
“啊?”視力這麼好,這樣都能看見。羅傑有點尴尬,“不認識,我不知道他是誰。”
“不認識的人不要亂搭讪。”何松高皺着眉,不滿地說。
“我沒有搭讪啊!”羅傑不服氣,“是他先看我的,把我當成女人了。”
賀松高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發現這幅裝扮确實是有些雌雄莫辨,他點點頭,讓開了點,“上車。”
“就這麼點距離還要開車?”羅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其實走路過去也不錯,還能欣賞欣賞慕尼黑的夜景。”
“有什麼好看的。”賀松高不以為然,“而且現在在刮風。”
“刮風又怎麼了……”說到一半羅傑才意識到自己是個病人,吃冷風說不定又會生病,他閉了嘴,弱弱地說,“好吧。但是你開車,等下還能喝酒嗎?”
“不能。”賀松高說,“你也不能。”
“我……”羅傑噎了一下,有點不開心,剛剛也沒說他不能喝酒啊,“你不能喝,我也不能喝,那我們去酒吧幹什麼。”
“不是你吵着要去?我明晚沒空,隻能今晚去。”
賀松高邊說,邊擰開車内的廣播台,這台晃晃悠悠的古董車,信号竟然不錯。就是裡面的人叽裡咕噜說些德語,羅傑聽不太懂,隻猜測說是明天德國全境會有暴風雪,極端天氣呼籲大家不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