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飯後。羅傑的腳還腫着,但那種鑽心的劇痛已經褪去,現在隻要放着不動,幾乎不會痛,就是癢,脹着癢,不小心碰到了才會痛。他洗了個澡,換了舒适的睡衣,坐在沙發上休息。
很無聊,玩手機也無聊。賀松高說要不看電影吧。然後播放了一部男同電影。
“……”來真的啊。羅傑一下子坐直了。
這是部法國電影,兩個男主角都很好看,這電影也很澀情,兩個人幾乎是一接觸就看對眼了,後面的對視都帶着噼裡啪啦的閃電火花。羅傑老是擔心他們下一秒就啃在一起,或者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這種勁爆的場面并沒有如預想一般到來,兩位男主角始終保持着理智,連肢體接觸都十分克制。
賀松高拿了一瓶葡萄酒過來,自己喝。
酒開啟後放在冰桶裡冰了一會兒,之後才倒在天鵝形的醒酒器裡,一時間醇厚的酒香在房間裡蔓延,羅傑咽了咽口水,說:“我可以喝嗎?”
賀松高猶豫了一會兒,給他倒了一點點:“嘗嘗吧。”
“嗯嗯。”
電影整體感覺挺憂郁的,那是中世紀的歐洲,同性戀在那時是違法行為,兩個人還都出身于貴族家庭,更是對此深惡痛絕。兩個主人公在長期的壓抑中終于爆發,在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天滾了床單……
“咳咳。”羅傑的臉爆紅,逃避着充滿暗示意味的電影鏡頭,“這,他們好大膽啊。”
賀松高端着酒杯,輕輕晃動裡面暗紅色的酒液,“不覺得惡心嗎?”
“惡心?”那怎麼會呢。羅傑偷瞄着電影屏幕,其實這一幕拍得很美好,兩個主人公都是帥哥,抱在一起也不會覺得違和,而且他們接吻,未免也太澀了……羅傑的臉一陣青一陣紅,青是因為陌生的視覺沖擊,紅,是他将其中一個代入了賀松高的臉,賀松高接吻的時候也會這樣嗎?充滿情欲和渴望……如果是這樣,那下午的時候他搞不好沒有想吻自己……
等等,你都在想什麼啊!羅傑差點把自己手裡的酒杯給扔了。臉越來越紅,都快坐不住了,還好這一幕很快掠過。接下來就很慘了,因為戀情被發現,一個主人公被家族囚禁起來,另一個被逼着娶了另一個貴族家庭的女兒,然後婚後抑郁,得病死了。另一個因為長期囚禁心理出了問題,整天幻想自己和愛人在雨中裡跳舞,沒多久也死了。
所以這徹徹底底就是一個悲劇。
看完之後,羅傑唏噓不已,“他們生錯了時代,要是在現代,會有很多人祝福他們的。”
“你也祝福?”
“我當然祝福了!”羅傑古怪地看着他,“我說過我對同性戀沒有那種歧視的心理,尊重理解祝福。”
“但換成自己就不可以?”賀松高說,眼底有一些晦澀的笑意。
“我……”第一次,羅傑對這種議題産生了深深的懷疑。換做以前,他一定、一定、百分百會回答:“不可以。”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猶豫了。這背後的原因令他下意識回避。
即使在現在,成為一個同性戀依然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是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對不起自己的父母。他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他的爸媽很恩愛,受家庭觀念的影響,他一直認為自己以後是要結婚生子的,娶個妻子,生個大胖小子,然後他為了家庭奮鬥,用男人的脊梁撐起一家老小。他這樣想,然後從心底蔓延起一股悲傷,他回避着賀松高的視線,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說:“我是個直男啊。這個問題不成立,我喜歡的是女人。”
賀松高沒有說話。
他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他會無所謂吧?反正他又不喜歡他。即便喜歡,那難道他們之間就可以怎麼樣嗎?沒有可能。所以幹嘛要做假設呢,這是一件不可能、沒有結果的事情。不如不要想,這樣就是安全的。
羅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好澀,好苦啊。難道賀松高這麼摳門,連瓶酒都不舍得開好的嗎。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好像過了很久,賀松高才發出聲音,他說:“挺好的。”
羅傑回過頭,賀松高的表情很正常,好像他喜歡女人這件事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影響,“雖然你人傻了點,但是對女朋友,或者老婆應該不錯吧,将來你結婚,我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羅傑緊緊捏着酒杯,輕輕地說:“多大?”
“你想要多大的?”
羅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笑出來的,大概他對這種情況有一種天然的條件反射吧:“少說要五位數?”
“嗯,可以。”
“……”羅傑盯着茶幾上的醒酒器,長長的天鵝頸造型很優雅,上面挂了一些殘留的紅色酒漬,但是——什麼人會做出這種造型的醒酒器啊,隻有天鵝頸沒有天鵝頭,看上就像天鵝被抹了脖子似的,真晦氣。他捏着酒杯,一口氣把裡面的酒液喝掉,咧開嘴說,“我将來還會有自己的孩子,我喜歡女兒,但要是生個兒子也不錯,就是辛苦了點……但沒辦法,當爸爸的就是要為孩子的未來操心。”
說完他又覺得真刻意,幹嘛非要提這個呢,好像在通過幻想以後的幸福生活逃避什麼一樣。
有什麼可逃避的,沒發生過的事情不需要逃避。這才是對的,不是嗎?
然後他就聽見賀松高說:“真好,等你的孩子出生,我也給你包個大紅包,祝你家庭幸福,和諧美滿。”
“呵呵,那你還真是個好老闆。”羅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之後才轉過頭,看着賀松高笑,“别說我了呀。你呢,你打算怎麼辦?也不找個男朋友,難道以後自己一個人過嗎。”
“誰說我沒有男朋友?”
一瞬間,羅傑如遭雷劈,臉瞬間就白了:“你有男朋友?”
賀松高勾起嘴角,笑了笑:“現在還不是,但是我們感情很好,等時機成熟或許我就會對他告白。”
“他是誰?”羅傑笑不出來了,“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
“哦。”他麻木地想,既然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刻意做出那些暧昧的動作,為什麼要帶自己出來玩,為什麼要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對每個人都這樣嗎,“那,你會帶你喜歡的人出來玩嗎?給他買東西,送他最想要的禮物?”就像現在對我這樣。他想,然後就感覺一陣難受,心緊緊地揪起來,害怕聽到令他難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