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認一下,你這一身是要去打架的行頭嗎?”
昨天晚上,經過簡單的溝通,甯嘉決定保住江軟的三條腿,打架什麼的他自己也OK。
時間是第二天上午,距離約定的相親時間還差不到一個小時——甯嘉還站在穿衣鏡前搗鼓,左搖右擺,擔心自己長得不夠帥。
不怪江軟有此疑問。
“這你就不懂了,”甯嘉搓了搓頭發,抓出個造型,“知道什麼叫戰前垃圾話嗎?長我這樣的,一句話不說也能讓他感受到自卑。”
“哦,”江軟頓悟,“不戰而敗?”
甯嘉颔首:“是這個道理。”
其實甯嘉就穿了一身白色短袖加闊腿牛仔褲,真要有什麼特别的,就是他從江軟衣櫃裡翻出一副綠色邊框的削皮墨鏡。
如果說,要和他相親的江姓某男是二十八歲,那甯嘉這身打扮都十八都不為過。
“讓他感到自卑然後哪來的滾哪去!”江軟氣勢磅礴道。
江軟又開着他那輛跑車了,在這炎熱的夏日正午,打狗都不出門的時候,張口即是國粹:“不是我說姓林的是有什麼毛病嗎?缺男人到這種地步,再等幾個小時會死啊,大熱天的想曬死誰。”
甯嘉帶着墨鏡,但紫外線還是刺得他睜不開眼,确實是江軟主動提出要送他的,但這也不是他這會兒可以冷嘲熱諷江軟的理由。
相親地點是一間私人餐廳,托了江軟優秀車技的服,他們早到了二十分鐘,于是江軟提着鑰匙串和甯嘉一塊進了餐廳:“等會兒我坐你隔壁桌,關鍵時候充當個前男友什麼的,完全沒有問題。”
大概是江軟一直在耳旁念叨的原因,包括昨晚,兩人由于太久沒見話題說不完,一人挂着一側沙發整夜吹牛扯淡,每當中途犯困,江軟就把姓林的拉出來罵一頓,以至于眼下甯嘉對于要和男人相親的事情已經沒有想象中那麼排斥了。
對江軟的去留沒有表達意見,甯嘉問:“這件餐廳在你們市屬于什麼水平?”
“相當一般吧,”江軟偏過頭看向甯嘉,表情深情且惡心,“如果是我,一定會帶你去更好的地方,寶貝,那男人配不上你。”
店長就站在甯嘉身後,因為這句話,驚恐又忍不住好奇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個沒完。
“......你要是去上班吧,江軟。”
江軟顯然很嫌棄:“怎麼這麼冷漠,親愛的嘉。”
甯嘉:“......”
正在此時,江軟的手機響了,江父在電話那邊劈頭蓋臉一通罵:“班不上,開着你那輛騷車滿市跑,老子的臉都被你丢光了,給你半個小時馬上滾回家吃飯,下午去上班,不然就把你銀行卡停了!”
江父嗓門過大,甯嘉聽了全程通話,被挂掉電話的江軟一臉癡呆:“嘻嘻,嘉嘉,我爸喊我回家吃飯,那我就不打擾你和老男人相親了。”
江軟,名字軟脾氣不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長大,脾氣差是因為有資本,可同時他又很乖,在家人和熟人前帶了些傻氣,實在是很讨人喜歡。
甯嘉揮揮手讓他走了。
江軟起身正要從餐廳離開,門簾拉開,外頭正好有人進來,兩人錯身經過之時,江軟猛地回頭,朝正在目送他離開的甯嘉使勁揮手。
指着進門帥哥的背景,無聲道:好看好看,這個好看!
甯嘉:“......”
因為要和男人相親,江軟甚至忘了他不喜歡男人的事實。
餐廳隔離做得好,前廳有一股很淡的花香味,江軟口中好看的男人進來後,甯嘉鼻尖多了股洗滌劑的清香。
這其實讓人很有好感。
男人個高腿長,肩膀寬得像個雙開門冰箱,不知道江軟說的好看是哪一方面,然而僅僅是背影,甯嘉也覺得這人應該長得不差。
雖然甯嘉并不喜歡男人,但這和他擁有一雙愛美的眼睛并不沖突。
男人正在小聲和前台說話,甯嘉看了眼時間,約定見面的時間還差十分鐘,男人是他相親對象的可能性為零。
前台輕聲說:“您預定的包廂還沒有客人過來。”
畢竟是林縱早到了,倒也不意外:“那我在外面等一下吧。”
“好的,”前頭擡臂,指向林縱身後的等候區,“您可以在這邊稍等片刻。”
餐廳裝修偏中式,放的音樂也是輕柔緩和,江軟一走,甯嘉就開始犯困。
天亮時江軟才肯放人睡覺,這會兒甯嘉困得雙眼迷離,眼神不聚焦地落在男人的背影上。
微垂的眼皮在男人轉頭的那一刻停止不動了。
林縱眼睜睜看着那雙眼睛越睜越大,神色越來越清明。
直到眼睛裡出現了他熟悉的光亮。
“學長?”
林縱聽見甯嘉說,帶着疑惑的驚喜的語調。
拿着手機的手慢慢垂在身側,不知過了多久,林縱嘴角帶着笑意,回了聲:“嗯。”
包廂裡,兩人對面而坐,甯嘉接過林縱遞來的菜單還有些不真實:“學長,那個姓林的老男人真的是你嗎?”
甯嘉這三年沒怎麼長,畢業前林縱見到的他長什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甚至連說話都是。
讓服務生先上兩杯茶,包廂裡隻剩兩個人的時候,林縱問:“你聽到的是怎麼樣的?”
碰到曾經的學長,這場相親就變成了校友見面會,對話中少了刻意壓抑的情緒和曾經在學校不得不尊重的尊卑秩序。
甯嘉說話有些沒大沒小:“二十八歲,喜歡男人,非要和男人結婚的同性戀。學長,我不知道這個人是你的誰,但我說句實話,他可真是不要臉。”
林縱聽他說話就想笑,甚至沒能掩蓋住笑意,笑說:“嗯,但我也姓林。”
甯嘉眨巴眨巴眼,有點狗腿:“但你不是他,對不對,學長?”
林縱帶着笑點了點頭。
雖說是學長,但甯嘉和林縱的交往并不深,仔細算起來,林縱隻當了甯嘉一年學長,而那一年時間裡,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并且每一次都有旁人在場。
要說私交,那一定是沒有的。
甯嘉大一的時候,林縱大三,第二年林縱去實習之後,甯嘉再也沒有見過他。
回頭看看,三年過去了。
服務員上好菜後留在包間:“您好,您這邊點好菜了嗎?”
甯嘉有點決定不下來,予市離岩市不遠,兩座城市的風俗習慣卻不怎麼接近,以往甯嘉都是瞎點,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可時隔三年,和林縱見面,又是相親的場合,說不上怎麼想,但甯嘉想給學長留個好印象,推推菜單:“要不,學長你點吧。”
林縱也沒客氣:“有什麼忌口?”
甯嘉說沒有。
在甯嘉記憶裡林縱留下的是很合格的長輩印象,很正兒八經的大哥哥感覺,和林縱那些不正經的時不時用胳膊把他原地圈走表哥不同,林縱一直是疏離的、帶着笑的。
林縱成熟了很多,蛻掉在學校時那層稚嫩的皮,舉手投足間,甯嘉隻覺得和學長格格不入,這讓他有一點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