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時間，甯嘉推開了休息室的門，林縱還在睡，或許是累的，他連衣服都沒有換，緊閉着眼，像是睡得很深，打開的門再次被關上，甯嘉回到沙發上，心不在焉地刷着網頁。

沒多久，甯嘉收到消息，是快要下班的江軟約甯嘉吃晚飯。甯嘉不說，但江軟也知道，能影響他的其實隻有許詩瑤，這反而讓江軟無法問出口了。

林縱的辦公室裡有很淺的煙味，混合着淡淡的洗滌劑，味道并不難聞。大概是明白眼前陌生的一切有關于林縱，甯嘉獨自一人身在其中，竟然也沒有不适應。

甯嘉：晚上應該不行。

江軟：陪你媽？

像林縱說的，他從來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從那一刻，甯嘉被歸到名叫“林縱”的範圍裡，就算再躊躇，甯嘉也不該給自己退路了，他回：和林縱約好了吃飯。

茶幾上擺着已經冷掉的沒有動過的餐盒，甯嘉也沒有去動，因為林縱說他們要一起去吃飯，于是一個人吃飯變成一件很難熬的事。

再晚一點，林縱從休息室裡出來，他換了一身工整的衣服，看到穿着他睡衣的甯嘉竟有片刻愣神：“甯嘉？”

“學長。”聽到聲音，甯嘉轉過頭這樣叫他。

林縱不算清醒的眼神很好的被收斂，他平淡的甚至有些冷酷地看着甯嘉，臨睡前那點溫柔蕩然無存：“怎麼不換衣服？”

林縱不會是後悔了吧，甯嘉很快想到，他沒有松一口氣，反倒生出一點埋怨的情緒，怎麼就後悔了啊！

君子一言，很貴的。

但甯嘉面對林縱卻慫慫地：“你在睡覺，我怕吵醒你。”

休息室通常不會有人進來，可即便如此，林縱在公司睡覺時睡眠一向很淺，何況他先前沒有關門，甯嘉進來過，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茶幾上沒有動過的餐盒被林縱注意到，快要下午四點了：“餓了嗎？”

甯嘉搖搖頭，很快又皺了皺眉，點點頭，有些可憐地說：“餓。”

“把衣服換上，我和助理交代幾件事，然後我們就走。”路過甯嘉時，林縱揉了揉他的頭發，沒做過幾次的事情突然變得很順手。

甯嘉跟着林縱轉了個身，朝着林縱離開的方向呆愣片刻，和江軟說：我學長真帥。

江軟秒回：你怕是瘋了！

甯嘉已讀不回。

從洗衣機裡拿出來的衣服有點潮濕，好在還是香的，甯嘉沒得選，隻能拿出來穿在身上。離開的時候林縱很自然地掃視甯嘉一眼，把手搭在他肩上，若無其事地往電梯的方向走。

助理驚呆了，因為他的表情甯嘉也驚呆了，隻有林縱坦然自若，甚至湊到甯嘉耳旁問：“衣服還有點濕。”

“轟”的一聲，甯嘉的腦子裡炸起了煙花，璀璨萬分，每一束光都在極力揮舞——喲吼，喲吼，喲吼，他靠我太近了，我快要死掉了，我是一個和男人結婚的直男，我很直，我筆直，我硬邦邦。

煙花落了下來，在空中轉了個彎，像被春風吹折的楊柳，随着風一聳一聳地點頭：你是直男。

“學長，這是在你公司。”甯嘉簡直欲哭無淚。

林縱信步走到電梯前，按下行按鈕，轉身，微微俯視着甯嘉：“嗯，你不是說要結婚？後悔了？”

那一刻侵略感撲面而來，甯嘉好像才意識到，這個人要和他結婚，這個人還是個攻擊性很強的男性。

甯嘉硬着頭皮看回去，不能輸，不能眨眼，誰後悔了！誰！

一隻炸毛的，害怕又不敢慫的野貓。

噗嗤，林縱彎了下嘴角，竟然笑出了聲。

甯嘉：“......”

林縱自己開車，甯嘉老老實實坐副駕駛，一上車甯嘉就覺得車廂裡那股前兩次就聞到過的很淡的香味更濃了，邊系安全帶邊問：“學長，你噴香水嗎？”

林縱挑了下眉，像在詢問甯嘉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林縱不愛笑的話，他的外表看着并不是容易相處的那種類型，五官深邃，濃眉鋒利，可林縱偏偏常笑，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挑一下眉，不至于真的冷了場。

甯嘉求生欲很強地說：“感覺你車裡香香的。”

林縱反而不知道怎麼回了，開窗通了通風：“我不噴香水。”

甯嘉看起來還有點遺憾：“好吧。”

方向盤打了個轉，車子慢慢從車庫裡開出去，才出門就是個紅綠燈，綠燈在最後一刻變成紅色，林縱腳踩刹車，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輕輕敲了敲：“想吃什麼？”

在察覺到甯嘉的視線後，林縱笑了下：“挑食是吧，我挑吃的？”

甯嘉直點頭。

甯嘉看不到，卻似乎可以想象到林縱的腦子裡像是過合同一樣掠過一遍食譜。

職業精英在想晚上要吃什麼。

這個聯想讓甯嘉忍不住想笑。

紅燈結束，以為林縱還在出神，甯嘉想要提醒，不等他開口，林縱已經踩着油門出去，問：“吃火鍋嗎？”

林縱沒看到，像是打開了開關，甯嘉的眼睛突然亮起來，連聲音都嘹亮了幾分：“好！”

其實甯嘉也沒有很挑食，林縱忽然想，看起來挑三揀四的人，其實隻是不知道該吃什麼。他完全忽略了第一次見面時，某人不吃魚不愛海鮮還啃骨頭麻煩的事。

這個點車流量不多，避開了下班高峰期，去哪裡吃火鍋好像也沒有很多講究，但甯嘉還是有點意外的，在林縱打完預約電話後：“學長，我還以為你不會吃火鍋呢。”

說話的時候，甯嘉正看着林縱的側臉，他一直是這樣一個人，說話時會看着對方的眼睛顯得很真誠。

林縱一如既往感受到甯嘉的視線，眉眼不自覺變得柔和：“為什麼？我長得不像個人。”

“什麼啊，”甯嘉哭笑不得，局促下抓着的安全帶都松開了，“就是覺得你仙仙的，好像和煙火氣沒什麼關系。”

因為聞凱每次都恰好知道點林縱對甯嘉的不一般，所以也曾經問過，甯嘉對林縱是個什麼看法。不像旁人的盲目，聞凱對林縱知根知底，雖然不至于質疑林縱會被那麼多人喜歡，可他知道林縱心裡在想什麼。

于是那一次，聞凱得到回答：“他不喜歡我。”

聞凱倒吸一口冷氣，随即幸災樂禍地笑起來：“哦，那你還怪可憐的。”

這天中午，聞凱再一次感受到了林縱心裡那點不一般，這次他換了個問法：“他怎麼在這裡？”還睡在林縱這個死龜毛的床上。

其實林縱大概能猜到一點原因，回答聞凱時卻說：“不知道。”

聞凱：“哦，所以他憑空出現在了你的床上？”

林縱問：“有什麼問題？”

聞凱問：“那你為什麼在這裡？”

林縱：“我應該在哪裡？”

“在你床上啊。”聞凱背靠着沙發，意味不明地笑起來。

這個時候，林縱就會很認真地懷疑，這種人到底為什麼會成為他的朋友，真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