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甯嘉的感覺是很怪異的，因為吳良仁是外人，而通過電話問甯嘉媽媽在哪裡的從來都隻有一個甯父。

讓甯嘉感到悲哀的不止是父親的離去，還有他必須要接受，除了他的原生家庭之外，還會有别人參與到他的人生中來，盡管那個人的出現或許是一件好事。

後來，甯嘉知道吳良仁不是好東西的時候，吳良仁也很聰明地和甯嘉保持着合适的距離。

但甯嘉記得吳良仁的手機号碼，那一串不算熟悉卻被記得的數字，此刻正閃爍在手機屏幕裡。

江軟已經接完電話了，偏頭，見甯嘉對着手機發呆：“怎麼了，不接嗎？”

甯嘉說：“是吳良仁。”

江軟大罵：“媽的，接個鳥蛋。”

甯嘉涼涼笑了下，把手機丢到一邊，等着他自動挂斷。

江軟不屑的目光從手機上收回：“我得回家一趟，我爸喊我呢。”

江軟和大多數富家子弟一樣愛玩，差别不同的時候，他非常聽家裡的話，雖然行事偶爾無度，但家人是底線，無論江軟在多遠的地方，和誰在一起，家裡一個電話總能把他叫走。

“嗯，那你回去吧。”甯嘉被吳良仁的電話搞得很不爽，情緒表現在臉上，很難有好臉色。

江軟打量着甯嘉的表情：“先送你回去？”

“不用，”甯嘉還是不高興，“别搞得我是小姑娘一樣，回家不會打車嗎，還要你送？”

甯嘉也知道甯嘉一個人回去沒什麼問題，隻是他這會兒畢竟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怎麼想的，說：“不開心的話，可以和你學長聊聊天，他在哪？”

果然，甯嘉微動，似乎很看好江軟的建議，江軟放心地走了。

江軟把甯嘉帶到了類似私家小院的地方，空氣清新，星空明亮，唯一的缺點是，這地方似乎很偏，前不着村後不着地，甯嘉南北不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好在甯嘉也不急着回家，獨自在路上晃蕩許久，偶爾經過幾輛私家車，頭也不回地駛過，直到明月照亮望不到盡頭的遠方，甯嘉才有點想家了。

甯嘉在好友列表裡滑拉，消息第一條是在岩市工作時公司的同事群，他還沒有退，裡頭都是些與工作無關的閑聊，甯嘉也有點舍不得退，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再往下是如今公司的工作群，有人約着周末出去玩水的事，因為天氣實在太熱了。

第三個才是林縱，是甯嘉傍晚時發的消息：學長，我晚上晚點回家，江軟約我出去玩。

經曆過上次的事情後，甯嘉也學會了和林縱報備，下班時間都過了，甯嘉才收到林縱的回複，就兩個字——好的。

手指在鍵盤上點點，連甯嘉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消息已經發出去了：學長。

林縱不知道在幹什麼，消息回的很快：怎麼了？

林縱回複得太快，甯嘉反而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了，琢磨片刻：江軟回家了。

林縱明白了甯嘉的處境：你一個人嗎？

甯嘉：嗯。

不等甯嘉說話，林縱又問：在哪裡？

甯嘉：我也不知道。

林縱：發定位，我去接你。

甯嘉沒有理會林縱的話，擡頭望着月光，和那抹永遠皎潔的月亮幹瞪眼，直到眼睛都發酸了，才低頭：我就是想說，我有點想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真的想林縱了。

不是因為身處陌生的地方打不到車，也不是路太長太難走，甯嘉隻是有點想林縱了，毫無緣由的，因為想了，所以就要告訴林縱。

有出租車停在甯嘉身側，司機搖下車窗：“老闆，打車嗎？”

甯嘉低頭看看他這一身破布，笑問：“我像個老闆啊？”

他語氣俏皮，司機給聽笑了：“能讓我賺到錢都是老闆。”

甯嘉笑起來，像是雨過天晴那樣，臉上洋溢着足以感染旁人的笑容：“我沒有錢，但是我老闆要來接我了。”

司機笑着開走了。

帶着這樣的心情，甯嘉在路上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對着地圖上的指示，慢慢朝朝家的方向走。

但甯嘉所處的地方實在太偏了，外頭的車開進去都要好一番功夫，而林縱本來在的地方和他似乎是兩個方向。

過了将近一個小時，林縱才接到甯嘉，這個地方林縱來過，甯嘉此時站的路口距離餐廳有很長一段路。

甯嘉打開車門進來，見到林縱的時候笑容還沒收：“學長，我等了你好久。”

那一刻林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也曾等過甯嘉，每一次都等了很長時間，等待的時間漫長，他不厭其煩，卻從來不是雀躍的。

林縱打着方向盤，汽車拐了個彎，往家的方向駛去：“這地方是有點偏，沒有出租車經過嗎？”

“有啊，”甯嘉很開心地說，“但是你不是要來接我嗎？我要等你的啊。”

甯嘉好像很快樂，等待林縱這件事讓他覺得愉悅。

他甚至抛棄簡單的、可以馬上回家的方式，一個人在路上走了很久。

在林縱向甯嘉靠近的時候，甯嘉也在向林縱走過來。

林縱說：“這裡有點遠，我和聞凱在城北的酒吧，路上花的時間長了一點。”

聽到這裡，甯嘉拉着安全帶靠近林縱，像林縱最近幾次那樣也靠近林縱輕嗅，鼻尖動了動：“學長，你喝酒了嗎？”

林縱終于知道甯嘉為什麼要躲了，那是一種無法抑制的心動，卻鎮定自若地回答：“沒有。”

“啊，”甯嘉的心情應該是真的很好，尾音拉長着，像是在撒嬌，“去酒吧不喝酒嗎？”

甯嘉遺憾地把腦袋收回去：“我要是酒精不過敏一定喝他個三天三夜。”

林縱不動聲色地緩了一口氣：“叫代駕麻煩，我想早點回家。”

甯嘉替林縱感到遺憾：“那能等多久啊，最多十幾分鐘，就可以擁有一晚上的快樂了。”

“但是就不能來接你了。”

甯嘉以為自己幻聽了：“什麼？”

紅燈停，林縱腳踩刹車，看向甯嘉：“我想早點來接你。”一分鐘都不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