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甯嘉再去公司，感受到了比前一天更多的注視，那些消息在閑言碎語裡傳播超過二十四小時後愈演愈烈，同個寫字樓裡那些陌生的并不認識甯嘉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前天在大廳裡那場鬧劇到底是因為誰。

“林”這個姓，在予市的影響顯然比網絡上要大得多，他們似乎也沒想到，另外一位當事人在事後還能堂而皇之地回來上班。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發生了一件難堪的事情後，事件裡遭受傷害變得糟糕的受害者好像失去了正大光明的活着的機會。

這很奇怪。

上班時間分散，甯嘉一個人來的公司，等電梯的時候身邊有許多明目張膽打量的目光，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翻出網絡上沒被删除的視頻問甯嘉：“這個人是你嗎？”

甯嘉看神經病似的看着他。

那人沒有收回好奇心，甚至往前遞了遞手機，追問：“是不是你啊？”

那天林少突然出現在公司，甯嘉是生氣的，但這會兒，他卻覺得煩躁，不明白這世上哪來這麼多和林少一樣不識相的人。

林少的挑釁至少是有理由，一開始因為林縱，後來因為甯嘉自己不肯服輸。

甯嘉沒什麼能被人拿捏的把柄，來到予市，對他而言是新的開始，因為無所畏懼，所以勇往直前。

甯嘉不認命，但允許林少出現，這是等号兩側必要會出現的情況，他們之間是因果關系。

但是眼前這個人，甯嘉看不懂，也不明白。

早起喉嚨幹，肚子也餓，一口氣鲠在喉中，向來也不是忍讓的人，甯嘉笑了笑，擡眼直視着他：“對，你有什麼意見？”

那人将手機收回口袋，學着甯嘉單手插兜，跟着笑笑：“哦，我就是好奇嘛，想知道是不是你，紅顔禍水，藍顔也禍水哦。”

電梯往上運送了許多人，下來的格外漫長，因為他們的對話，等電梯的人都靜了，帶着嬉笑的或是沉默地觀看一場鬧劇。

“是啊，像你這種嘴閑的醜八怪沒人看得上。”

其實許詩瑤把甯嘉教的不差，尊老愛幼，見到再讨厭的人也不會冷着臉色，他與人為善，和誰相處都帶着笑臉，除非把他惹急，否則沒有難看的意思。

甯嘉都那麼讨厭吳良仁了，也從來沒有當面下他臉色。

可甯嘉從來不傻，他隻是不惹事。

和不講道理的人本身不需要講道理，怎麼打一個人會痛，他一直都知道。

那人被甯嘉一句話反駁，瞬間變了臉色，罵道：“勾三搭四，長得好看也不過是個賣屁股的。”

甯嘉便細數林家的家産：“我甚至不用勾搭這些東西也有我的份，你就不一樣了，”他看着男人，友善地微笑，“你有一張滂臭的嘴。”

電梯門在這時正好打開，人流分開了争吵的兩人，甯嘉進了電梯，那人留在了門外。

個别同事也在這群人裡面，兩人一塊往公司的反向走，甯嘉才反應過來：“佩佩姐。”

甯嘉知道了，佩佩姐剛剛看到他無素質輸出的全過程，可他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仿佛兩人剛從外頭吃完飯回來，碰巧遇上。

甯嘉放慢了腳步，佩佩姐走在他身側，笑說：“今天火氣挺大的。”

“啊？”甯嘉一愣，“我也不能讓人欺負我。”

他當然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佩佩姐笑說：“也不是，就覺得你好像不是很高興。”

甯嘉反思：“真的嗎？沒有吧？”

佩佩姐說：“有啊，那天在樓下和人吵那麼兇也沒見你這樣。”

甯嘉解釋：“我認識林少，但剛才那個人就是神經病，我又不認識他。”

佩佩姐笑了下：“你想想呢，可能是哪裡不太對，你今天确實和平時不太一樣。”

黃佩佩今年三十二了，未婚，比甯嘉大了不少，這些年因為不肯結婚也見慣了世間冷暖，一個人什麼脾氣，應該是什麼樣，很多時候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沒有高深莫測和甯嘉說什麼大道理，隻希望他調整狀态不要影響上班，至于私人生活，每個人都有，有的隻是在私底下不被旁人知曉，但糟糕都一樣糟糕。

甯嘉于是有一點沮喪，沒被剛剛的人影響到，因為佩佩姐一句話突然蔫了。

哪裡不太對。

開電腦的功夫，甯嘉在那翻手機，準備和江軟說道說道。

江軟今天已經上班去了，原因在于他媽昨天晚上主動打來的電話，并且表示：“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隻要不是喜歡外星人，媽媽都能給你搞來！”

江軟當時喝着小酒，有點醉了，淚眼朦胧，覺得人生累覺不愛，給他媽一句話幹懵了：“啥意思啊？”

江媽媽說：“明天晚上去相親，媽媽給你找了帥氣的男孩子！”

江軟兩眼放光，怒飲一瓶酒，醉得不省人事，早上還是甯嘉把他拉起來了。

消息列表的人翻了翻，怎麼都沒法略過置頂的那個人，因為某天找林縱報備行程愣是大半天沒在淩亂的列表裡找到人，事後理所當然把林縱置頂了。

本來想找江軟，視線裡來來回回都是林縱，甯嘉關了手機，隻覺得郁悶。

佩佩姐問他哪裡有不一樣，大概隻有林縱不在不一樣了。

江軟今天心情大好，不想上班，隻想早點到晚上。

手機鈴聲适時想起，點開屏幕，甯嘉發送消息：我想學長了。

甯嘉打開早上的工作，接到江軟的回複：你是不是有病。

突然就舒坦了。

自己果然是有病。

午休的時候，幾個同事讨論去附近商場吃飯：“外賣都吃膩了，出去吃點好的吧。”

同事看向甯嘉，多一個人，多A一份錢。

甯嘉沒有意見，他今天沒點外賣，林縱也一直沒有聯系他，本來打算中午不吃的，又或者餓了去泡個泡面買碗關東煮，既然同事有想法，那就一起去好了。

工作日商城人不多，五個人點了兩份肉蟹煲，菜上的慢，幾人同事喝着檸檬水閑聊。

和甯嘉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男生，他們混在女生堆裡，再熱鬧的性格也消停了不少。

話題不知道怎麼提起的，聊到最近戀愛的對象，怎麼認識的，磨合期又過得不太好。

一人一句，非要每個人都發表一下感言。

同事于是問起了甯嘉：“甯嘉，你和你學長是怎麼在一起的啊？”

“都是學長了，一個學校的人，肯定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啊，你問的什麼。”另一個同事笑起來。

同事又問：“那是怎麼認識的啊？”

“都說是一個學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