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裡那些面紅赤耳的混混們并沒聽出音樂早已變了調,但他們的情緒被挑動了起來,猶如火山噴發烈火澆油,問候祖宗的流程迅速走完,演變成能動手絕不動口的暴力互搏。然後,随着音樂推進,他們拿起了盤子椅子棍子,一邊咒罵一邊朝對方動起手來。
乒乒乓乓,稀哩嘩啦!
古老的神靈降臨會場,操縱着各種物件飛來飛去。
言不浔哈哈大笑:“你知道嗎,所有人都說月影的歌曲直擊靈魂,但我從來不信。直到今天……”
“嗯,你見識到了。”苟彧也樂不可支,更加用力地胡亂按動琴鍵。
音樂如同鬼火亂舞,歌舞廳更是瘋魔不可收拾,所有嘉賓的血性仿佛都被激發出來,不管不顧地和混混們拼個你死我活。
别看他們文弱秀氣,可憋了一肚子的氣,一個個也都不好欺負,花拳繡腿變成鋼硬鐵拳,毫無技巧地往混混們身上狂轟亂砸,打得中打不中不要緊,隻要能發洩心中郁火,他們就高興。
剛開始混混們還能占據上風,可柔弱的嘉賓們被逼急了,開始對姜予眠動手,混混們就又畏手畏尾起來。剛爺手傷未愈,識相地縮在一角沒有出面,今天混混們的最高首領是一個叫豹兒爺的肥胖男人,據說曾是霧水鎮有名的金牌打手。
但也隻是曾經。
現在他被人用玻璃果盤砸破了頭,一張圓臉開花,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花豹兒。
老大被揍成這樣,小混混們自然就落了下風,很快歌舞廳裡就隻剩下哭天喊地的慘叫。
而在這凄厲的慘叫聲中,苟彧扭頭看着言不浔精緻的側顔,燭火在他的鼻尖跳躍,不再是森然可怖的形象,而是變成了歡快可愛的精靈。
不,準确地說,言不浔才是他的精靈,那麼靈動,一眨眼就落在了他的心尖。
他的手向言不浔挪動,随即猝然與他十指相扣。
琴聲戛然而止。
四下裡隻剩一箱雞仔啾啾鳴叫不停。
“言不浔!”姜予眠化着精緻妝容的臉被抓花了,總算注意到了言不浔的存在。
她氣得發抖,“你!你!你遲到了知道嗎!”
憋了半天,她隻憋出這麼一句,立馬逗得言不浔前仰後合,大笑不止。
“抱歉,我自罰一曲為敬。”
還彈!正事還做不做了?!
姜予眠可不是來聽他開演奏會的,準備這麼久,就為了今天讓他身敗名裂!
餘光瞟向窗台,那裡,一束怒放的玫瑰中間正有紅點閃爍。
很好,姜予眠暗自點頭,花大價錢從米國弄來的高精攝像頭正在運轉,她的計劃正按步就班地進行着。
她深吸了口氣,這才又恢複了素日裡高傲的模樣,認真打量了言不浔兩眼。
“噗哧!”她沒忍住,掩着嘴哈哈大笑,“浔浔,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變态,參加個酒會都要穿女裝。怎麼,今天這裡男人多,你迫不及待要釋放天性了是嗎?”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混混們難得找回場子,大聲哄笑起來。
小地方的人哪見過男的穿裙子?這不就是女的麼。
想到電影裡那些令人發笑的人妖,他們吹響輕挑的口哨,猶如以往在街邊挑逗漂亮姑娘。
許延在後頭悄悄扯了姜予眠一把,想讓她别這樣,但姜予眠隻想找回丢失的臉面,狠狠甩開了他。
“喲,今天怎麼沒化妝?我剛回東海時那場宴會上,你的妝容挺好的,看上去比我還像女人。那天的裙子也漂亮,大紅色呢,公牛見了都得發瘋。今天這條嘛,有些中性,怎麼,你有心當女人,還怕别人說啊?”
她心底恨意醋暢,說話時難勉五官亂飛,自以為把嘲諷拿捏到了極緻,可言不浔卻完全沒被激怒。
他斜倚着鋼琴,從容淡定地問她:“你說完了嗎?”
什麼叫說完啊!
姜予眠怒火直沖天靈蓋,對着嘉賓們大聲道:“你們都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就是你們極緻推崇的月影!一個喜歡穿女裝的變态,簡直傷風敗俗,不要臉!”
苟彧跳起來就想跟她拼命,被言不浔攔了下來。
言不浔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嘴角噙着淡淡的淺笑。
姜予眠隻覺得雙眼被刺痛,索性不看他,轉向嘉賓施恩一般地道:“你們啊,别學那些小年輕當追星族,這種變态帶壞小朋友的,早晚被封殺!”
“可是你已經被封殺了啊。”終于有人忍不住,揚聲沖她嚷了起來,“娛樂圈講才華的,多的是特立獨行的怪胎,剛才的音樂你是耳朵聾了沒聽見,還是你壓根兒就不是豪門千金,連蘇格蘭裙都沒見過?”
追星的人大多有個通病,你罵我可以,罵我的偶像不行。
姜予眠陰陽怪氣的一番話犯了衆怒,她以為在抹黑月影的形象,殊不知衆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滿。
無知的混混們還在笑,像求偶期的公鴨叫一樣難聽。
姜予眠又被許延扯了一把,蓦地打了個嗑吧:“什、什麼蘇格蘭裙?”
“你不知道?蘇格蘭裙就是高地男人的民族服裝,月影身上的這種黑褐色方格,是官方注冊的貴族格,隻有皇室認可的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可以穿。”
說話的這位鹵蛋頭姑娘是港城傳媒大王的侄女,她忍姜予眠很久了,一邊說,一邊拿出拍立德相機,對着姜予眠狂按閃光燈。
“來,笑一個,我要把你無知的嘴臉傳遍世界!”
姜予眠:“…………”
随着咔嚓一聲,她狀若白癡的臉定格在相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