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漸冶非常自律,做的是腹肌二頭肌八組,吃的是草,順道感染孟禮,稍稍拾起來一些健身的好習慣。
“咱倆得練啊,”
李漸冶感歎,“我還行,你要露的鏡頭多啊,你不練你好意思露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孟禮搖頭晃腦。
幸好孟禮底子不差,早年混跆拳道社,稍微練練身上肌肉線條已經遠超一個無業畫手該有的水平,很快達到程導和李漸冶的要求。
私底下關系好,鏡頭裡合作就好。
程導經常說孟禮他們兩個人演戲像兩個職業選手打網球,球從來沒有掉到地上的時候,賞心悅目。
這是說孟禮接得住影帝的戲,孟禮很高興。
但他不是很喜歡網球的比喻。
因為路秦川那個貨就最喜歡打網球。
呸,全肢鍛煉比不上遊泳,爆發力訓練比不上短跑,耐力訓練比不上馬拉松,四肢手眼協調訓練比不上足球籃球,占個“貴族運動”的名頭,華而不實,破毛病。
“咔!好!”
程導大手一揮,“小孟這個表情好!你倆有時候就是互相看不上,就要這個調調,好,好!”
哎呀這實在是瞎貓逮到死耗子,孟禮十分不好意思。
不過留給他不好意思的時間不多了,估計程導看情緒到位,決定拍一場重頭戲。
這場戲是米羅接到一組走廊油畫單子,熬大夜趕單。
剛剛到便利店工作的陳察正在适應三班倒的作息,帶回來便利店的雞腿漢堡當夜宵,給米羅帶一份。
兩個人在滿屋子顔料味道裡一起吃完,陳察不小心碰倒米羅的畫架,油畫布鋪落在地,顔料的瓶瓶罐罐也東倒西歪,沾兩人一身。
米羅也沒生氣,實在是頭昏腦漲,一把扯掉T恤準備去沖涼,轉過身的的時候,被撲到畫布上壓住。
程導的本子,講究含而不露點到即止,真正親密的動作不拍,主要拍黑燈瞎火五顔六色裡兩個人的幾句對話。
米羅:你個傻逼畫布顔料都是錢。
陳察:我就是賠錢貨,你收留我進門的時候沒料到嗎。
米羅:你起開,獄裡給你喂的什麼,死沉死沉的。
陳察俯身迫近:沒你喂的好。
米羅摸他的脖子和背: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陳察:米羅,我還想要别的。
然後鏡頭一黑再一亮,程導說下個鏡頭嘛,就是一張亂七八糟顔色散亂的畫布,跟李漸冶、孟禮沒關系,那是道具組的活。
孟禮看着工作人員在畫布上塗抹,心說畫布play,還挺新潮。
那邊程導左看右看,看中孟禮和李漸冶臉上身上花花綠綠的造型,臨時喊攝影加拍一組概念海報。
質量很頂的油畫顔料,米羅在這方面不肯将就,這些顔色塗在人的身上顯得充滿野性,斑駁迷離。
加上兩個人帶着角色入鏡,那家夥,片場的小姑娘小夥子紛紛拜倒,說李老師和孟老師磁場張力拉滿啦。
拍完畫報要轉場,孟禮收拾幹淨以後看下一場的本子。
正看着,休息室的門咚咚咚響起來,李漸冶推門露出腦袋:
“有空嗎?”
孟禮說請進,兩人不痛不癢說幾句戲,孟禮還在尋思什麼事兒呢,李漸冶說:
“你别嫌哥們問得多,你出道不早啊?是以前沒想進圈子?”
孟禮二十七,娛樂圈吃青春飯,十七出道都不算早,孟禮确實出道很晚。
他也沒說,隻是簡單答道:“陰差陽錯吧。”
李漸冶瞅他一會兒,忽然說:
“你們仟夢,名聲和咱倆剛才拍的那個畫布一樣。你要是想踏實演戲,我說你不如來源風。”
孟禮怔一怔,笑笑地指指門外:“制片是我們仟夢的制片主任,你當着面挖牆腳啊?”
“嗯,”
李漸冶也是一半認真一半玩笑的表情,“我就挖了啊,好苗子要放到好園子嘛,插牛糞裡什麼事兒啊。”
孟禮:“合同在身。”
李漸冶:“我早兩年開始自己着手寫本子,有個角色我看你很合适。”
孟禮呆一秒才反應過來,歎着氣:“謝謝您看好我。”
李漸冶沒承他的謝,眼睛半睜不閉的,慢慢看住他:“什麼合同啊?據我所知仟夢的藝人約,毀約賠錢也不多。”
藝人約賠不多,别的約呢。
都是聰明人,再加上孟禮的長相,看來李漸冶自有自己的猜測。
孟禮這下真的歎氣:路秦川喲,你瞅瞅你和你的仟夢在外頭這是什麼名聲。
打一通太極,孟禮真心實意謝過大影帝,好好送出去。
下戲回家路上,小胡抱着平闆:
“嚴經理說星門的選秀項目又推遲了,可能要幹脆年後再開。”
孟禮表示收到。
也挺好,雖說程導的組他戲份也不多,但是他挺享受一心一意泡在一個組裡的,再說随叫随到,這樣的演員會給導演留下好印象。
“咦,”
小胡把平闆遞過去,“李大影帝給你發消息。”
孟禮接過來看,啞然失笑。
這個人風風火火說到做到,竟然真的發過來一份意向合同,标明願意支付孟禮方在仟夢的一切違約金,像模像樣。
附一句話四個字:考慮考慮。
孟禮靠在後排靠背上閉上眼,感覺自己心跳很歡快,是心動的節奏。
要是有别的路子掙錢,不靠路秦川,還給魏越天以後,嗯……
即便這些都不論,孟禮很正經地回複:
謝謝李老師,我會好好考慮的。
謝謝你的賞識,真的,謝謝。
回到家,明天沒戲。
程導的戲,和傳說中一樣,誰也沒犯錯的戲也要一遍一遍來過,又苦又累,李漸冶對手戲表演要求也很高,但是孟禮覺得很值。
孟禮打算好好洗個澡睡一覺,睡一天,好好蓄力。
可是,誰來告訴他啊,他那麼大一個幹淨的沙發,上面怎麼坐着一尊瘟神啊。
“路總好,路總好。”
孟禮身後小胡點頭哈腰,路秦川和他打招呼,十分随和,十分禮貌,但是小胡又不傻,再禮貌也知道他自己多餘,趕緊溜之大吉。
外面北風呼嘯,房間裡倒是開着地暖暖氣蟲族,路秦川看一眼站在玄關要進不進的孟禮。
他裹着一件版型寬大的羽絨服,長款到膝蓋,一米八五的個子被壓低一些,領子毛茸茸遮去小半張臉,看上去年輕幾歲,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路秦川心想,看着還挺乖。
孟禮則在想,有什麼辦法,既能表達送客的意思,又不會顯得不禮貌?不會惹這個瘟神發脾氣?
他還沒想出來,聽見路秦川說:
“脫了。”
孟禮身形很僵,看樣子好像想退而求其次,趕不走路秦川,幹脆他自己出去好了,反正門就在他身後不遠。
“房間這麼熱你還要穿大衣嗎?過來陪我說說話。”
路秦川無知無覺,很奇怪地問。
說完路秦川繼續鼓搗手機去了,不知道在處理什麼事,或者刷什麼軟件。
于是孟禮知道,那天路秦川去29樓找萬會淩,這個他以為的鬧僵,他以為的大矛盾甚至決裂,在路秦川眼裡一文不值。
都不算事兒。
稀松平常,不足為奇。
你要鬧?未免大驚小怪吧。
金主給你甩臉色,你還當真?
你還想讓金主給你道歉不成。
解開按扣,拉開拉鎖,孟禮慢慢脫下外衣。
脫下他剛剛披上的“演員孟禮”的皮,受導演和同僚賞識的皮,回到路秦川跟前,做回他的本職工作,做回他的玩物。
“程導的組辛苦麼?”
路秦川頭也沒擡随口問。
孟禮慢慢笑一笑:“不辛苦。”
“嗯。李影帝好合作嗎?”
路秦川又問,孟禮說挺好的。
路秦川又問幾個問題,問孟禮NG多不多,有沒有偷懶,有沒有給導演制片和片場工作人員留個好印象,孟禮說沒有。
“沒給你丢人。”孟禮說。
路秦川擡起頭看他一眼,把手機放到一邊:
“我知道,老師說你演技很有天分,進步很快。”
說着再次招招手。
孟禮吐出一口氣,認命走過去。
衛衣被推上去的時候,他感到有些冷。
路秦川在他胸口和肚子上啃,口水留下一片狼藉,不知道哪竄出來一股小風吹上去,更冷了。
“你這裡這是什麼顔色?”
忽然路秦川停下來,扒着他腰側問。
孟禮說是油畫顔料,路秦川頓一頓:“怎麼你是不穿衣服在顔料裡滾嗎?”
孟禮說差不多吧。最後一個“吧”字元音還沒發完呢,埋着的那個東西陡然一跳,路秦川更加兇狠地分開他的腿。
兩人正辦事,忽然沙發上孟禮的平闆屏幕亮起來。
這是孟禮的工作平闆,上戲的時候是小胡保管,因此沒鎖,消息提示也沒隐藏,屏幕上方跳出李漸冶的消息。
李哥:你别是敷衍我。
啊……
“你還敢敷衍李影帝?”
路秦川好奇,一邊往裡鑽一邊伸手點開對話。
“啊……”别啊。
孟禮想阻止但沒來得及,他下半身被锲住哪裡來得及行動,和李漸冶的聊天記錄被路秦川看個精光。
包括李漸冶開玩笑似的發來的合同。
平闆屏幕一頓反射,孟禮看見路秦川冰凍一樣的眼神和鐵青的臉色,孟禮渾身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