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馮曼語也過來,和一個不知道什麼總一起在吧台邊上聊,聊一些他們圈子裡的事,說起B市這幾年有家做高端商場帶影院的悅晴集團,很遺憾沒請來。
又聊到孟禮,那個總說馮總眼光好,馮曼語笑眯眯:“不是我眼光好,是程導眼光好。”
呼呼騰騰程導的招牌甩出去,把《海市口》這樣那樣吹一遍。
那個口氣,拍都還沒拍完的片子,在馮曼語嘴裡已經是大賣特賣、影史經典,預訂的鐵鐵電影節大滿貫,而根本還沒出道的孟禮就是紫微星本星,天選奇才,下一站天王。
很多項目,馮曼語還在替他接觸,都還沒說定,馮曼語說出去全是闆上釘釘已經達成的架勢。
尤其《海市口》,真就八字都還沒一撇,一部電影就算拍攝完成也不一定能上映,孟禮覺得奇怪,過審都還沒過呢,怎麼敢的?
但是馮曼語就是敢,聽着的那個什麼總也不覺得奇怪,捧場捧得特别歡快,最後還說年末大獎看好孟禮。
孟禮嘴上:不敢不敢,努力努力。
心裡:鬼,一句腳踏實地的話都沒有,影都沒有。
等那個總走了,馮曼語看兩眼孟禮一臉窒息的樣子,點點頭:“還行,沒飄。”
孟禮:“快被您說的那些給壓死了。”
馮曼語:“太實誠,不好。這裡邊的人,你知道都是些什麼人嗎?”
孟禮:“您的朋友?”
“錯,”
馮曼語伸出一根手指搖一搖,“都是鐵磁。而且不是我的,是你的。今天過去,你再往外說,這些都是你過命的兄弟。”
?孟禮無語片刻,轉身讓WANG給換杯白開水遞給馮曼語:“您少喝點吧。”
馮曼語不接,晃晃手中的紅酒杯:
“不給面兒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别飄,也别端着,為什麼不提路秦川,提路秦川,你的機會就少了,明白嗎?”
孟禮有些讪讪,不明白。
馮曼語:“剛才我看見周總想請你一杯是不是?你拒絕什麼?”
“喝一杯,又沒叫你睡一宿,你給我放開點,你現在是大明星,他們巴結你、捧着你是應該的。”
馮曼語又訓斥兩句,搖搖曳曳走開。
孟禮是真有點怵,本來他進仟夢就是邪門歪道,現在又搞歪門邪道?而且又不是科班出身,現在一毛錢成績也沒有,怎麼經得起吹捧?
我本平凡,喝咖啡用券,買衣服斷碼,并沒有太光鮮的面目。
唯一提上日程的《海市口》,還是路秦川的門路。
路秦川……馮曼語不讓提的路秦川,會擋路的路秦川。
孟禮跑到盥洗室揉臉,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太适合這種場面。
他這邊話裡話外把路秦川撇得一幹二淨,加上今天孟禮本來就是放路秦川鴿子,轉頭和馮曼語來這裡。孟禮實在不敢想,今晚上回去會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關上水龍頭,孟禮準備往回走。
回到那個觥籌交錯的氛圍,那個沒人說實話、沒人聽實話的氛圍,那個打量孟禮像是打量一件貨物的氛圍。唯一一個能平等無障礙聊兩句的人竟然是水吧大WANG。
大約這才是孟禮本來的層次吧。
走過盥洗室外間的沙發區,推開盥洗室的門——沒推開。
孟禮聽見有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從外面要進盥洗室,孟禮一秒閃身躲進裡間鎖上門。
鎖完他才回過神,大爺的,到底在怵什麼啊!可是他聽見路秦川的聲音,真的是下意識想躲。
外面路秦川的聲音更近,咚咚咚,洗手間的門被敲響,路秦川的聲音傳進來:“有人?”
孟禮連忙沉下嗓子:“有。”
外面窸窸窣窣的,路秦川的聲音很溫文:“……真是不巧,我陪金總等一等吧。”
别别别,裡間孟禮内心求爺爺告奶奶,你倆别等,這别墅又不是隻有一間盥洗室,去别的吧。
金總聽起來有些上年紀,聲音很威嚴:“不忙,不忙,小路啊。”
“三十而立,小路啊,該考慮成個家。”
金總一副長輩态勢。
孟禮聽見路秦川說:“工作要緊。”
“工作是忙不完的,”
金總苦口婆心,又好像隻是不經意,“怎麼,你身邊應該不缺對象吧?沒有合适的?”
路秦川的聲音很平:“金總不知道,我是現在網上常說的,注孤生,這麼多年還真的沒遇到過合心意的。”
哦。是嗎。
孟禮知道現在自己是不配,那怎麼的呢?以前那段兒也不做數了?
随即孟禮恨不得照臉上來兩巴掌,你計較這個有什麼意思。
他好像有點暈,可樂還會上臉?沒聽說過。
又聽見外面金總的聲音:“我小兒子剛畢業,你啊,怎麼樣,要是不嫌棄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路秦川忙說哪裡的話:“金總家風清嘉,是令公子不嫌棄我才對。”
路秦川,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他的态度不驕不躁,他說的話……
不是拒絕的話。
稍後路秦川和金總估計等不及,終于離開,孟禮從盥洗室出來,走到水吧點一杯小銀杯。
小銀杯,Intimate,暧昧,親密,暗示,杏關系。
可樂好喝又快樂,但是不适合沒心沒肺又想有故事的人。
果然不一會兒過來兩個總,要請孟禮喝一杯,孟禮笑一笑,來者不拒。
心硬了,腰直了,背挺了,喝啊誰怕誰。
他沒看見,房間一角,落地窗邊上路秦川細細密密望着水吧方向,望着他。
外面暮色四合,路秦川的眼睛裡比夜還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