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
侍者牽着白權走了進來,鄒衍随之眼前一亮,白權剛臉上撲着灰,現在一洗淨,眉目濃郁到幾近豔麗,身量挺拔,眼中有着怎樣也擦不去的矝貴氣。
好了,撿到落難小公子了。
鄒衍放下心中繁重的思緒,一把抱起白權。
“要給你喂點東西吃嗎?”鄒衍蠻人性化地問了一句。
白權克制地吞了吞口水,點點頭。
“你不是喜歡喂别人吃東西嗎?你來喂吧,喂完了把他帶到仙盟去,我回去之後去你山那兒領?”鄒衍将白權遞交給甘千憶。
甘千憶愣了半晌,“啊?”,他下意識接過白權,“有報酬嗎?師叔不能白用我吧。”
鄒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帶着點安撫的意味:“想要報酬?報酬就是不把你溜下山的事告訴你師父,師叔對你夠仁至義盡了,記得别苛待他,這是我親傳弟子加關門弟子,也算是你師弟。”
白權并不反抗,反而眼中閃過幾絲盎然的趣味。
甘千憶抱着白權,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微冷,似是冬日裡第一滴凝結成冰的水珠。
閣間内煮沸的玉帶黑蛇羮升騰起白色的熱氣,化成一道水幕,窗外的風吹過來,水幕波折着搖動,青綠色的紗缦像叢林,又像林中高聳入雲的樹木,白權黑色的眼微微上揚,鄒衍恍惚間覺得他像是埋伏在叢林間冷血的獵手,吐着冰冷的信子,耐心地等待着獵物。
怎麼可能呢。
想多了。
鄒衍按着額角揉了揉。
心裡煩躁,面上亦顯露出幾分。
不想回去,回去要怎麼辦?
好說歹說總算甩掉了甘千憶,鄒衍在無霜城的郊野租憑了一間三進小宅院,這裡很靠近人間界,但又不完全進入,算踩着仙盟監管者的底線吧。
住了小半月,他又自己在宅子旁開辟了一小片院子,種了一圈月桂,他一天閑着沒事,又弄了些桂枝與橘子樹稼接,折騰了半天,又碾碎了一顆回靈丹作培土後,那桂花橘子樹總算活了,長得異常快,一兩月就開花了,鄒衍寶貝得不行,每天都仔細地點一遍花,這花開得比尋常桂花大得多,現在有一朵含苞的月季那麼大,而且還在長,金色裡泛着點橙紅,香味更加濃郁,整個院子充盈着桂香,在村口就能聞到。
飯後,鄒衍沏了一壺岩茶,茶用肉桂炮制過,香氣醇厚,用滾水一洗,再用山頂的泉水煮上,摘了幾朵桂花一起泡着。
鄒衍躺在木制的搖椅上,端起鑲了一圈金的陶瓦茶杯輕飲了幾口,水微燙,入口是岩茶和桂的香,甘香清甜,他微微舒了口氣,白金色的陽光透過樹的縫隙傾瀉而下,在地上圈出幾個斑駁的光點,樹木上的鳥雀從低空滑過,有的鳥和鄒衍混熟了,并不怕人,停在藤木編就的桌子上,擁着紅白交夾的柔軟腹部,啄食着桌上的茶點。
院子裡的水缸中,鄒衍前幾天釣上來有幾尾黑魚,一跳一跳地翻躍在水中,激起一串清脆的水花。
唔,如果沒人來就好了。
很适合午睡。
鄒衍懶懶地睜開眼,看向紅色的大門外,來人在一裡外,憑聽腳步聲,聽不出來是誰。
他在這間院子周圍設有迷蹤陣,離得近的村中人都走不進來,能進來的隻有修士了。
不知來者善否。
鄒衍枕着胳膊,另一隻手捉了一縷垂下來的柳樹枝葉把玩,葉顔色頗深,在陽光下又忽然變淺,腳步聲漸漸近了。
鄒衍沒動,他心神一動,盈藍色的海月劍從奢華的劍鞘中抽出,顯出藍白的素色,劍自己飛向朱紅色的門,從門縫中向外刺出,劍鋒利如刺,氣勢凜然,在柔婉中暗含逼人的煞氣,正好和一條烏木色的長鞭對上。
也幸好這一對,靈氣對沖後向外彌散,門恰恰好從門縫處被沖開,避免了整個門被震碎。
“師兄。”
這麼暴力,想來隻有他那個被慣壞了的嬌縱小師弟。
小師弟扯着笑臉,俯視着鄒衍,眼睛中部圓,眼尾稍尖,像一隻嬌俏可愛的丹鳳海棠兔:“楚卿卿奉師尊之命,捉拿門下三弟子鄒衍歸仙盟受罰。”
門前柳樹掩着,朱門綠柳,泉水從兩邊流出,大概是山上溫度低,花謝的晚,一點粉得近水紅色的桃花在低矮處開得正豔。
楚卿卿皺了皺眉,“師兄,你這處風水可不好,遮門臨井桃花豔,内有風情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