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江淼正在不斷墜落,他什麼也沒想,他隻是緊緊地抱住阿爸,希望阿爸能夠活下來……
層層的長枝拍打在身上,能聽見衣服撕裂的聲音,皮膚被劃開的疼痛,但比起摔落的劇痛,算不了什麼。江淼的耳邊各種雜響,他用身體護着阿爸,但……實在太疼了!
他疼得昏迷了一會。
雨水打在臉上,江淼又醒了。
他的身體四處都痛,好在手腳還能活動,摸索着懷裡的阿爸,确認他沒有受大傷,他才松了口氣。
“咳,阿,阿爸……”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裡……從出生以來,他就住在江家院子,平日極少機會出門,最多就是和阿爸在鋪子裡看來往的病人,要不然也不會被人追着,居然慌不擇路從懸崖掉下來。
但是……那裡有火光!
不遠處的那一點點火光,在黑暗中比月亮還要耀眼!江淼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勁,他忍着全身的疼痛,撈住阿爸,在地上爬。
爬過去……隻要爬過去,就一定有人能救他們!
爬過去,就能甩掉懸崖上的混混,甩掉那些由他阿父請來的催命鬼!
阿父不想讓他和阿爸活下去,他非要活下去!
江淼咬着牙,淚水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他的手扒在砂石上,劃出了血口,泥沙進入血肉,但他依舊堅持爬過去。他計劃了那麼久的出逃,絕不能在要成功的時候失敗!
“救……救命……”
上天仿佛發了善心,瓢潑的大雨在此時也漸漸停下。
……
周雲飛望着陰沉沉的天,雨水嘩啦啦地傾倒着,好在有這個小山洞,他還沒被淋濕。他揉了揉饑餓的肚子,熟悉的感覺……要是再捕不到什麼,他就得去掏松鼠洞了。
“嘭——”
周雲飛握緊了弓,小小的火堆映照出他右邊眉角上的一道疤痕,這疤痕不減他的帥氣,反而讓人看了覺得這漢子有幾分野性。
外面沒了動靜。沒有多久,雨似乎也小了。
周雲飛并不是一個老獵手,他所知道的捕獵方法都是在軍營裡向老兵學的,因而打獵也時常一頓饑,一頓飽,他知道……這動靜不是小東西發出來的。
但是,他沒選擇了,要不然今晚又該餓一頓。
周雲飛站起來,借着火堆的光往外看,黑黢黢的天,雨水還在下,但已經比之前小多了。他沉默地往外走,他的弓已經上弦,随時能射出。
希望是個不大不小的家夥,還能留個皮子……外面的寒風一吹,吹進他褲腿的破洞裡,更讓人覺得寒冷了。
“咔嚓——”
周雲飛辨明了方向,本以為會對上一隻獸類的眼睛……這……這是人?!
那團東西還在動着,周雲飛努力地在雨幕與黑暗中看清——真的是人!還不是一個人。
他跑了兩步,擡頭就能看到高高的山壁,山壁上似乎有不少枝條被折斷了,這人是從山上摔下來的?懸崖上的山路周雲飛知道,是一條去縣城的老路,現在已經廢棄了。
周雲飛還在原地皺着眉思索,正在這時,他看見那路邊的人擡起了腦袋,臉上血糊糊一片,居然拉着另外一個昏迷的人朝着他爬了過來!
一隻纖細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那兒褲腿都爛了,正好能感覺到……這是一隻非常冰冷、又有點力氣的手。
周雲飛低頭,和那個滿臉是血的人對上了。
他才發現對方有一雙非常亮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漸漸停息的雨水将他臉上的血漬沖刷了一些,是一張很好看的臉。
“救……求你,救,救救我們。”
周雲飛隻是沉默了片刻,就決定要救他了。
這種眼神,他在戰場上看了太多,有太多的戰友,即使擁有這樣的求生意志,也會死去。
周雲飛彎下腰,将地上的昏迷的人先抱起來,那人似乎見到他的行為,有所安心,又昏了過去。
這個昏迷的人看起來有四十多歲,是個老阿麼。另外一個……周雲飛把他往山洞的方向抱去,這才發現,兩人的背後有一段不短的痕迹,像是他們摔下來之後,年輕人還拖着昏迷的人,爬行了一段時間。
等到火光照亮了這人耳垂上的孕痣,周雲飛才是真的驚訝了,這居然是個哥兒?
哥兒雖然生育能力不如女子,但也是能生育的,體力也不如男子,鄉下的哥兒也有些嬌生慣養的……即使是幹活,小哥兒也是不如漢子能幹的。這人怎麼做到的,一聲不吭,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又爬行的?
周雲飛看了好一會,就聽到外面的雨聲停了,這本來就是冬天的急雨,沒有半刻,天空中的烏雲就散去,露出了一個又圓又大的月亮。
原本周雲飛是打算在山上呆一兩天的……可是,忽然撿到兩個人,他不得不考慮下山的事了。
按照他的經驗,這兩個人看起來都要找郎中……不管怎樣,算是兩條命。好在這兩個人都輕飄飄的,感覺比他還餓。
周雲飛砍了一條藤條,把老一點的人背到背上,再把那個年輕人抱起來,雖然有點難走路,但他的兩間茅草屋就在山下。
隻要下了山,就能找到郎中,救他們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