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點頭,她趕緊交代來人,是平石村的一個老漢,老漢背上有個鮮血淋漓的小孩,看着可吓人了。
“說是家裡阿父去世了,阿娘又跑了,就剩下他一個,從山裡跌下來,他們是鄰居。”
他們走得極快,走到家的時候,門口還有幾個老阿麼和大娘圍着看,一看夏淼來了,連忙道:
“夏郎中來了,郎中來了!”
夏淼走進院子,那小孩子還真就是身上都是血,嘴裡也吐了血,身量矮矮的,看起來隻有五六歲,衣服上都是補丁。他旁邊站着個老漢,老漢見是這麼年輕的小哥兒,也顧不上驚訝:
“他從山上跌下來,原是想多摘些菌子賣錢的……但是……”
夏淼把木盆裡裝滿水,剛好木桶沒水了,便道:
“大爺,勞煩您打半桶水來,我給他診脈,擦擦血。”
那老漢連忙答應了,夏淼把小孩細細的手拿起來,把了下脈搏,脈搏還好,又開始摸他身上的骨頭和髒腑。髒腑暫時摸不出來,可能沒有受傷,小孩昏過去了,也沒辦法說痛不痛。
但他那出血腫大的腿……是斷了。夏淼拿起旁邊的的硬竹條,叫了門口站着的小梅,他把小孩的腿移動着的,一起幫忙綁竹條。
“阿父……阿父……好痛……”
小孩黑乎乎的臉蛋皺着,發出痛呼。
他的聲音讓夏淼心一軟,但他手上很穩,又讓小梅把對應的藥拿了,擦幹淨小孩腿上的血,敷上草藥,再綁好幾根竹條。
“小梅,去幫我換盆水。”
大爺打了桶新的水,原本木盆裡的水已經渾濁了,夏淼的布巾也髒了。他一直在給小孩擦身上的污髒,有些傷口小,有些卻挺大的,還好都止了血,塗抹上草藥汁子。
小小的娃娃,不少地方都被擦了藥,綁着布條,躺在兩條長凳上,看着可憐極了。
外面看熱鬧的人已經散了,就剩下那大爺,大爺搓了搓手:
“夏郎中,這回多虧了你……我早聽說草凹村有了個大夫,幸好你在。他沒事吧?”
“沒事……小孩身體弱,要是能好好補好、休息好,那他的腿就能好全。若是不能,就怕落下殘疾。”
老大爺歎了一聲,他有些尴尬地從口袋裡掏出五個銅闆:
“夏郎中,這是……是診費,這孩子家裡沒父母了,親戚……親戚也是不做人的,把他家田地給分了,又不好好給他飯吃,他們也不會來付錢……要不是我看見了,他今天怕是就在山邊過夜了。”
夏淼一愣,用的藥材都是自己采的,這小孩也夠可憐的。
“那便不用錢了,辛苦您了大爺。隻是這小孩……要回去靜養啊……”
夏淼有些為難。正在這時,睡在長凳上的小孩似乎醒了,嗚嗚地哭了起來,他的小手在空中亂抓,一下抓到了夏淼的手,一邊哭一邊說話:
“阿父,阿父别把彬彬扔下,彬彬也想去打仗!嗚嗚——好痛——”
夏淼蹲下來,用另一隻手輕輕拍着小孩的背,見他不是醒了,隻是在做夢。他擦掉小孩的眼淚,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爺您坐,您叫什麼?小孩叫什麼,您給我仔細講講吧。”
“哎,好——”
見夏郎中真的沒要那些銅闆,石大爺這才把錢收起來,坐到旁邊,講起這小孩的事。
原來小孩父母本來隻是平石村的一對夫妻,不過六年前他的阿父被征兵去打邊疆,沒兩年就傳來消息說死了,娘便跑了,家裡的田地本來是按照族長的要求分了給他叔叔和大伯,要他叔叔大伯輪流養小孩。
“哪知道他們真是狠心,小孩給口飯吃便餓不着了,彬彬根本就是成日在村裡要飯了……族長去問,他們隻是互相推脫,我看他們就是想吞了那些田地,讓彬彬死了更好……這樣他等不到長大,田地也等不到回去了!”
夏淼點點頭,這小孩還真是命苦啊。他摸了摸小娃娃的手,将他的小手放好。
“那他家裡就沒别人了?他阿娘……去哪了?”
“他阿娘本來就是縣裡人,估計是改嫁了,嫁得遠些,誰能知道呢?老頭子我也是住得近才知道他家的事,這小孩,實在是苦得很。”
夏淼又招呼石大爺喝茶,和他聊些平石村的事。周雲飛提着兩籮筐的桑葉回來了,見到家裡還有人,還有些奇怪。
“這是我夫君,雲飛哥,過來看看這小孩。”
周雲飛應了一聲,把桑葉倒到隔壁房間的席子上,這桑葉都是早上采的,有的還有些水,得晾幹點才好,要不然怕蠶吃了生病,但是也不能直接曬,曬了就成幹桑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