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淼他們問了好久,也沒問出來,外阿婆是怎麼攢下這麼些銀兩的,居然還有金首飾……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她嫁的那家人有錢财,這些是她和離時帶回家的。她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那些想要她銀錢的人都在做夢,這是留給她家燕兒和小外孫的。
“外阿婆,走,我們去家裡住,回家叫雲飛哥給我們做好吃的,他做的吃的可香了。”
外阿婆把銀錢和首飾給了出去,現在倒是安靜下來了,連夏淼說要給她用布把盒子包着,她也沒有反對,這時候倒表現得像個老小孩,跟在他們身邊,亦步亦趨。
夏淼悄悄地把金镯子遞給雲飛哥,他戴着實在顯眼,要是被有心人看見,真是說不清楚。
從這兒到李家村半個時辰的路,他們走了許久,因為外阿婆走得滿臉通紅也不吭聲,還是夏淼給她把脈了,才發現她有些撐不住了,這才找到樹蔭底下休息。
等到他們走到草凹村,不少人都在地裡幹活,看到他們還打招呼:
“淼哥兒,你扶着誰啊?哪裡來的?”
“是病人麼?”
夏淼笑眯眯的,他看了眼在樹蔭下曬鞋底的老阿麼們:
“這是我雲飛哥的外阿麼,也是我的外阿麼,我們請她過來住段時間呢。”
“噢噢,真孝順!”
幾個老阿麼和大娘嘴上這麼說,卻互相對視着,等他們三人走過去,迫不及待地讨論起來:
李淑珍的老娘不是早就死了麼?這雲飛小子,是哪裡來的外阿婆?
但不管他們怎麼說,夏淼和周雲飛帶着外阿婆,回了家。小彬正坐在大門門檻上用藥杵碾碎金櫻子,見到他們回來了,眼睛都亮了起來:
“師父!周叔!你們回來了。”
“這是我們的外阿婆,你就叫太婆吧。”
小彬當然知道這是李家村的瘋婆婆,但是既然師父這樣說了,他就認真地喊了一句“太婆”,對方看起來比昨天高興多了,還朝着他點頭。
“小彬,我們要燒水給太婆洗澡。”
“我去燒火。”
夏淼把帶回來的東西都暫時先放進屋裡,周雲飛已經挑起水桶去外面打水了。李阿婆站在院子裡左右看看,有些緊張,但看到淼哥兒,她又放松了許多。
“阿婆來,我們換雙鞋子穿——看看這草鞋你能不能穿上。”
夏淼把外阿婆帶到木墩上坐着,給她比劃草鞋的大小,她腳上一片污髒,看起來就是很久沒有穿鞋了。但夏淼并不介意,一想到這是雲飛哥的血緣至親,他就什麼嫌棄也沒有了,反而覺得外阿婆太可憐了,現在遇到他們,他們得對她好些。
這一上午,光是給外阿婆洗頭洗澡就到中午了,足足洗出了兩大桶的灰水,竈頭上的熱水就沒斷過。好在外阿婆居然一點也不鬧了,隻是時不時地喊一喊夏淼或是周雲飛,仿佛确定他們在跟前,就很是安心。
家裡沒有合适的衣服,夏淼便先讓外阿婆穿自己的,松松垮垮,等中午張阿麼回來,再拿剩下的布料去先做一身衣服。小彬還幫忙把他房間裡另一張沒用的床也給打掃了出來。
“過幾日就能插秧了,我先去翻地……插完秧我們就起新屋。”
夏淼給外阿婆夾了一筷子炒雞蛋,又給小彬夾,他點着頭。
“等開始起新屋什麼時候,看能不能送我和外阿婆去一趟大哥那兒,我想找阿爸把外阿婆的病再診斷一番,我先給她開些溫養身體的方子,癫病……我還沒治過。”
周雲飛點頭,李阿婆像是沒聽懂他們在說自己,她高興地喝一口粥吃一口菜,見桌上幾個人停下來,就給他們夾菜:
“多吃點啊,小飛……你們都多吃點,白白胖胖的還好……”
她吃得很少,吃了半碗就不肯吃了。他們隻好給她留着半碗,放在鍋裡,等她餓了還能吃。
周雲飛要去幹活,夏淼要去找張阿麼,但他也不放心把一老一小就這麼放在家裡,幹脆帶他們一塊去。
“這是……”
張家正在吃飯,張棟子今天去秋哥兒家做短工了,他們隻有三人,見到夏淼後面跟着個陌生的婆婆,都有些奇怪。
“外阿婆,你坐這裡,等我一會,好嗎?”
李阿婆坐下了,笑着瞧着夏淼,石彬也跟着坐在條凳上。夏淼把布料放到一邊,見幾人神色,便把這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遭,張大伯聽得眉頭緊皺,小梅都驚了,隻有張阿麼最忍不了:
“什麼意思?李淑珍本是替她小叔子養孩子,卻在村裡說自己是親身父母?那二郎留下來的田産……不就被他們昧了?”
“還有……張叔張伯我沒把你們當成外人,也不在這講那些外道話。隻聽那舅公說的,是雲飛哥阿父要帶阿娘去看病,把孩子托管給自己大哥養着,以李淑珍的性子,我不信他們沒拿銀錢。”
當然這是夏淼的猜測,不論這筆有沒有的錢,光周二郎一個漢子的田産,養活一個小孩也綽綽有餘了吧,何至于那樣對雲飛哥?更何況雲飛哥還替他們家的大兒子服了兵役,去了六年,那點養恩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