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緣提醒他,希望他能回頭。
“不是。”
簡繁之确信這不是情那種虛無缥缈的東西…這隻是……他一己私欲,半分執念罷了。
“我看過很多人。”
簡繁之固執己見:“不是。”
他修的是無情道,若是動了情,早就該丹田碎,道破身隕。
簡繁之低聲與宮觀道别:“師尊,徒兒聽你的,往東去了。”
“您不可以不遵守約定,您說的,若徒兒得了魁首,便來賀我。”
“師尊,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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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當正午,葳蕤的草木點綴在驿道旁,被馬足踏破。
驿站的店小二是個有眼力見的,搓着手上前問這位貴客:“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此人一身皂色衣衫徑直略過店小二,聲音凄清冷淡:“來一壺女兒紅。”
“好嘞。”
店小二匆匆忙忙去打酒,跟别人道:“這客官好生奇怪,看人連眼皮也不掀一下,行路這樣久,菜也不點幾個,淨是喝。”
“噓—别叫他聽見了,”另一個店小二提醒他:“今兒個那大爺又來了,大刀闊斧的,吓人得很!”
店老闆敲他倆的頭:“不幹活在這嘀咕啥呢?”
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客棧的門明明大敞着,來人卻拿斧子劈了上去,大喝道:“所有人不許動!”
尾随其後的小弟也跟進來,俨然一副山賊的模樣:“把值錢的東西都放在桌上,誰也不準動!”
所有人都害怕得想躲起來,唯獨那位客官還在好整以暇地舉酒杯往腸子裡送,看不起他們一樣。
果不其然,山匪頭子怒了,提刀向他走來:“喂,你耳朵聾啊?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聽不到嗎!”
客官依舊沒有理會他。
山匪此時已打劫完客棧其他的人,正往這看看熱鬧呢。氣得山匪頭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
大刀劈頭蓋臉地落下,唰唰的破空聲,叫其他人閉目不敢直視。
客觀雙指輕而易舉接下他的刃,一瞬間刀身綻出無數條裂縫,伴着他的擡眸,整個碎落掉地,發出悅耳的玻璃聲。
再睜眼,便見一幫山匪被繩索綁好,沒力氣再掙紮了。
客官把酒錢往桌上放,信步閑庭出了客棧。
店老闆追了出來,想喊住他:“大俠留步,敢問尊姓大名?”還提了一壺酒,硬要塞給那位客官。
可哪裡追得上,隻留下一抹背影和一句擺手輕言:“宮觀。”
林木郁緻,靜潭明晰。
倒影在其中的人還保留着一點少年模樣,他擦去唇邊水漬,打算在此處修煉一晚。
青緣從劍中浮出,坐在他旁邊巨石上,問:“一路上你報的宮觀這個名字,是你思慕的那個人嗎?”
簡繁之精心凝神修煉,在識海嗯了一聲。
似乎從沒人教過他何為破道,能讓他這般輕易便承認他本不該承認的。
青緣也不好提醒,道是由人來诠釋的,他隻是個劍靈。
還記得天君把斬緣劍指向他,不過也是為了情:“汝為劍靈,何知天道為己?”
青緣扯回思緒,偏頭看簡繁之,與他額頭相貼,感受他體内靈力流動。
希望,這一次,他能選對道。
紫氣氤氲潭中,萦繞在他們之間。
簡繁之緩緩睜眼,看近在咫尺的青緣,他的皮膚很白,微微透着粉色,似青柳上的芙蓉花。
“你在做什麼。”
“引導你體内靈力流動。”青緣也睜眼,毫無介懷地用細膩的手撫上他的臉。
“有什麼用?”
“天下有二物共同修煉時可助人修為增長,其一為爐鼎,其二為劍靈,不過是爐鼎育人,劍靈育劍罷了。”
他說話并未移開臉,可交織的呼吸隻有簡繁之。
簡繁之把耳朵貼在青緣的胸膛上,那裡沒有心髒。照以前他肯定會躲,可現在他像個稱職的能包容他全部的劍靈,任他動作。
“為什麼不躲開?”
“因為我們心靈相通,我知曉你想做什麼。”
“劍靈不是人麼?”
“嗯。”
“那爐鼎也不是嗎?”
“是,卻勝似非人。”
簡繁之垂下眼睫,問:“大多數靈胎的結局是什麼?”
“為仇雠蔽目,為欲念燒身,為天道所不容。”
夜深露重,簡繁之又拿上劍,往邊界走去。
仙劍大會由五座仙山昆侖、蓬萊、瀛洲、岱輿、方丈輪流舉辦,今年輪到岱輿。
舉辦地點在人界邊境,稱為邊界,使有仙賦天緣的凡人也能參與。從中暗較五山能力,從而占據更多靈脈仙山,供己所需。
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新一代弟子在仙劍大會期間不受師父庇護,一切全由他們自己承擔。為避免仙山子弟相殘,也制有嚴格仙法。可如今無人化神,天君之位空置已久,某些人便變得利欲熏心,隻手遮天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簡繁之撥開邊界的雲霧,那仙會才顯現。其中仙人們縷縷行行,人頭攢動,都想争個第一,得點紀念品回山門好好炫耀一番。
小師妹一眼便看見了簡繁之,對他甜甜一笑:“師哥,你來了。”
恍惚間,竟把餘兮兒錯看成裴以已。
簡繁之點頭,渾厚的鐘聲打斷他的話語,岱輿主持聲音賦有法力,傳遍每一個角落,震耳欲聾。
“衆弟子聽令,仙劍大會,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