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卻不曾停下：“又是如何死的？”

和尋常百姓一樣，提起已故兒女，老妪表情怔愣，神色空白，然後默默垂下腦袋。

見她這般可憐模樣，虞淺開始遲疑昨夜妖邪是否另有其人，哪知下一刻老妪忽然擡頭，露出那顆宛若死人的青白眼珠，盯着蕭衍陰森詭異，倘若不是白日，倘若不是身邊有人，虞淺恨不得立馬拔腿就跑。

“報應！那是他們的報應！”

衆人聞之一震，因為不論對錯，這世上恐怕沒有一位母親會去這般評論和詛咒自己死去的孩子。

老妪歪着頭死死地盯着蕭衍：“你還想知道什麼？”

房中靈幡無風自動，白色燈籠嘩啦作響，老妪嘴角挂汁，眼盛瘋癫，此時的她顯然已經開始變得不大對勁了。

其他人紛紛戒備握拳，唯獨蕭衍仿若無覺：“您的丈夫呢？為何從來沒有聽您提及過他？”

這句話顯然觸到了老妪的逆鱗，她渾濁眶内布滿猩紅血絲，眼底傳出狠厲殺意，她瞪着蕭衍，似乎下一刻就能把他剝皮拆骨，吞入腹中。

蕭衍卻隻是淡漠地看着她：“他也死了嗎？”

頃刻間，房屋劇烈顫抖，地面争先皲裂，沒人再有閑工夫去嫌棄鍋裡的髒東西，東方皓淵指環泛光，金天胤金珠停滞，連念空和尚也跟着睜開了眼。

虞淺頂着不适，伸手按住自己發顫的大腿，忍不住感歎：這寡言的家夥，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句句都朝人家心窩裡紮！

就在大家以為老妪會大發雷霆，做出什麼過激之舉的時候，沒想到她突兀地仰頭大笑起來，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流血的膝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半晌才定定地盯着蕭衍道：“他會回來的！他們都會回來的！”

又等了一會兒，桌上異常風平浪靜，虞淺納悶，咦，這人怎麼不繼續問了？難道是害怕了？不禁側目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這不落閑的爪子什麼時候摸到人家大腿上去了？再一擡頭，正巧跟蕭衍來了個四目相對。

虞淺當即調轉視線，白花花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見老妪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嚼着帶血的發絲肉塊，一個沒忍住，當即捂住嘴巴朝外沖去。

門外，虞淺撐着樹幹，努力調整呼吸。

鐵臂男修經過，揩了揩嘴角道：“同是修行之人，别說我沒提醒你，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什麼果腹的東西都沒有，吐出來也得再吃回去！”

虞淺看了看鐵臂男修的嘴角，又看了看不遠處被刨的稀爛的泥土，剛剛自我建設好的他：“我真是謝謝你……嘔！！！”

可惜胃裡實在太空了，虞淺最終也沒吐出什麼，他腳下發虛地靠着樹幹，屋内接連走出幾人：蕭衍冷若谪仙，念空和尚出塵不染，金天胤矜貴柔美，東方皓淵倜傥風流。

虞淺閉了閉眼，萬分慶幸現在蒙着面，再弱雞都不丢人，等出了秘境，取下縛星镯，又是好漢一條！

“虞施主，你怎麼樣？”念空和尚走來詢問。

虞淺踉跄站起，擺擺手道：“我沒事。”

念空和尚：“無礙就好，我們打算下山看看，或許能尋到離開這裡的辦法。”

于是一行人開始往外走，虞淺這才知道他們昨夜下山其實并沒有到達山腳，老婆婆的房子仍處在連綿山峰的半腰處。

一路下至，山野地荒，别說人，連隻山雞都不曾瞧見，就像這裡隻住着老妪一家獨戶一般。

“是不是我的錯覺，怎麼越來越熱了？”東方皓淵擦了把額上的汗，看向虞淺，“仙子你覺得呢？”

金天胤輕嘲一笑：“一路都在人家影子裡，她熱個什麼勁兒？”

“嗯？”虞淺費解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占着蕭衍高大身姿的便宜在乘陰涼，而對方也沒絲毫抱怨，就這麼跟着他不緊不慢地走着，幾乎擋住了整路的烈陽辣辣。

他是不知情？還是有意為之？

走神間虞淺腳下一絆，險些當場摔個狗啃泥。

蕭衍隔着衣袖拉住了他的手腕，前面的東方皓淵也回頭關心：“仙子可傷着了？實在走不動不如在下背你？”

虞淺看看蕭衍，又看看東方皓淵，最後什麼也沒說，甩開二人一溜煙地跑到念空和尚身邊：“小師傅，我有件事情想要請教！”

念空和尚手行佛禮：“虞施主但說無妨。”

虞淺問：“你們乾明寺還招收新弟子嗎？”

念空和尚誠然答道：“寺中皆為男子，但也有少部分女施主準予帶發修行，虞施主難道是想遁入佛門？”

“遁入之前，我先問個問題哈。”虞淺道，“佛門聖地，修身養性，豈不約規條條？”

“自然。”念空和尚點頭，“寺中清規戒律，每位弟子都應謹記于心，畢生嚴恪遵守。”

“那什麼，”虞淺眨眨眼，試探道，“我能隻修行……不戒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