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方丈的車馬早在易糧儀式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離開靈漾城了,那這一段鬧劇實屬是為他們争取了不少時間。林念和蕭歌二人快馬加鞭,在臨到西邊的城門口時甚至還做好了要同守衛速戰速決的準備。但等到真的行近城門下,卻隻見城門大開,周圍也沒有看護的守衛,他們異常輕松地穿行出去,順利開啟了追擊方丈的行程。
靈漾城往西邊去暫且還隻有一條路可走,但下一個岔路口也并不遙遠,因此趕在岔路之前擒獲方丈是最好的結果。如若時間拖得久了,等到夜幕降臨尋人也就更加困難,林念不想讓此事變得遙遙無期沒結果,因此手中的馬鞭也是片刻都不敢停下,不斷逼迫駿馬全速追擊着。
可這就讓跟在他後頭的蕭歌有些吃力了。
蕭歌并不是一個不會騎馬的人,他對什麼東西上手都很快,全力追擊也不過是兩鞭子就熟悉了疾風飛馳耳邊而過的感覺。他騎馬跟在林念的身後,時刻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跟不上而被半路抛下,他身下的馬匹氣喘籲籲,他也快要被這“可能跟不上”的想法給折磨瘋了,一旦馬速稍稍有點減緩,他便加大力度抽打馬鞭,恨不得把自己兩條腿也勻給這不争氣的坐騎!
夕陽西下,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方丈離開得太早,直到夜幕降臨時他們果然還是沒能發現目标,周圍沒有火把照明,林念手上也沒有剩餘的往生錢可以利用,但幸得今日是個月明星稀的好天氣,隻是借着微弱的月光倒也勉強能夠視路。
前方不遠處就是第一個岔路口了,正在林念猶豫要往哪裡前行時,地面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點一點如同星光一樣鋪出的小細閃,乍一眼還以為是把銀河星辰給鋪落在了地面之上。不過小細閃發出的并不是白光或者銀光,反而是從内裡透着一種莫名的豔色,看起來倒是和赤色比較相似。
林念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翻身下馬,用指尖沾了點摩挲了起來。
“這和我們在同川浴那會兒遇到的假商販不一樣。”蕭歌學着林念的動作檢查道,“這個掉的是真的赤砂!”
“跑得這麼急,居然連車廂漏了都不知道。”林念扭頭看向遠方,赤砂大約是從什麼破洞、破縫裡鑽出,這破了一個口就停不下來,一路灑了遍地,倒也不擔心他們會追不上了。他再扭頭看那岔路口的指路牌,本來應當插在地上豎着的木闆也倒下了,一根長棍從當中開始被無情分成了兩截,斷裂處十分粗糙,想是發生了什麼碰撞吧。
“看來連老天爺也在幫我們。”林念翻身上馬道,“别停,繼續追。”
跟随着車隊留下的赤砂痕迹一路追去,很快就到了下一個岔路口,林念盤算着定睛一看,竟尋到個車馬隊停靠在那裡。
于是他在稍遠一點的位置勒住了馬,兩人小心翼翼從馬上下來,摸索着他們的視線盲區緩緩靠近。
這是一個停下來修整的車隊——而且似乎已經休息了很長時間了,帶着周圍的氛圍也透着一絲奇怪的甯靜祥和。林念湊到最尾端的馬車邊上,隻見馬車上蓋着一層白布,把白布死死固定住的是沿着車廂邊框的木闆上牢牢壓住的一長串尖釘。
地面上的赤砂還在往遠處蔓延,林念和蕭歌繼續往前走去,最終在第五台馬車邊上發現那處缺口。
應該被釘住尖釘的邊框缺了一角,沒了固定的地方,白布自然也就拉不住了。堆成小山的赤砂不斷從裡頭掉落出來,已經形成了一處明顯的凹陷,現如今車是停下了,那掉落才勉強止住,隻有在林念動手拉起白布往裡頭瞅去時才又落了一些下來。
他們從車隊尾部一路向前,一共經過了十輛馬車卻沒有發現有一人看守。
奇怪,難道不需要車夫嗎?
“好像原先是用繩子串起來的。”蕭歌拉住林念,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輕聲同他說道,“車與馬之間也是用缰繩串起來的,這樣隻要第一輛車一動,後面的也會跟着自己跑起來。”
“意思是隻要一個車夫就夠了嗎?”林念伸手在車後四處摸索,果不其然就能抓到一條粗繩握在手中。他示意給蕭歌看,後者也正好從馬背上尋到了另外半截,兩條繩索恰好能捆在一起,倒是能證明他們的猜測了。
“但為什麼會解開呢?”林念疑惑道,“就算是暫時停下來休息也不必都解開吧?萬一有什麼意外發生,豈不是隻有頭車能逃走?”
蕭歌撓了撓臉頰道:“保全自己全身而退,還真有方丈的風格……”
“去頭車看看。”
于是二人繼續往前走去,在數到第十五輛車的時候,整節車隊才算走到了頭——第十五輛便是可能有方丈存在的頭車。
林念回身沖蕭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想了想又揮了揮胳膊,示意他去另一邊一起包抄。
蕭歌立刻就讀懂了林念的意思,他點了點頭,又輕手輕腳朝着目标位置走去。
估摸着蕭歌大約已經走到了準備位置,林念腳下一加速,直接跳到了頭車前!
那淺眠的拉車馬被他吓了一跳,四隻蹄子不安地跺着腳步,嘴裡發出着倉促的低吼聲。
除了馬之外,沒有人?
“抓到了!哪裡跑!”
聽見蕭歌的喊聲,林念立馬繞到了另一邊,那方丈果然早就察覺了他們的接近,竟是想利用視角障礙來躲避他們的搜尋!幸好蕭歌是一起來的,倘若隻有他一人,說不定還得和這不務正業的和尚兜上好幾個圈子!
“你……你們是誰?和彌陀佛,切莫要沖動……”
“你這個壞事做盡的秃驢!現在倒裝起高尚來了?!”蕭歌死死揪着他道,“你和何偉業布置了整個計劃,居然拉安甯日來給你們掩人耳目?”
方丈頓時白了臉,心中的秘密被毫不相幹的人戳破,恐慌瞬間彌漫上臉龐。緊接着他開始劇烈掙紮起來,甚至差一些就要從蕭歌手中逃走,可蕭歌使出雙手的力氣抓住了他,區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方丈是逃不過出去的。
“貨……我的貨……”方丈伸手朝向馬車道,“讓我先把貨……”
“你要送給誰?”林念站到他的眼前,隔絕了他的視線道,“送給一個叫浦弦的對吧?送到哪裡去?”
“你……你是……”
這一句話倒是叫方丈安靜了下來,不過很快他又開始一反常态地尖叫,手中甚至掏出了一把小破刀揮舞起來:“你不是……不是他的人!我不能讓你們把東西帶走!”
“回答我的問題!”林念掐住他下巴道,“你要送到哪裡去?!”
方丈手中破刀一劃,淺淺刺破了林念的手背。
瞥見一抹血色,方丈終于閉上了嘴,如撥浪鼓一般瘋狂搖動着腦袋。
林念十分不滿地“仄”了一聲,對方丈強劫強問似乎也問不出什麼,要從一個不願說話的人嘴裡套出點有用的消息或許隻有嚴刑拷打、死纏不放這一條路可走,可對于他這樣不想折磨别人的人就是一件難事了。林念想了想又重新把手掐了回去,他迫使方丈強行看向自己,另一手指向馬車道:“那我問你,你知道你車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嗎?”
“是……約定好要送過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