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吳遇道,“我們再去周邊尋尋,我爹他們不也在找着你娘嗎?兩路人馬,一定會有一路率先碰上的。”
入夜,林念背着火光在湖邊淨手。
身後的烤魚香夾雜着火堆的噼啪聲作響,不用回頭也知是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林念邊搓洗着帕巾邊想道,起初他獨自一人出行時,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隻能夜夜寐于客棧,還從沒有過在湖邊露宿的經曆。後來,他身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各種新鮮事也就都嘗試了一遍,這是他獨自一人無法做到的,也是他很久很久之前難以預想到的。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現在再讓他回到一個人生活的日子,可就受不了咯。
林念心中不免有些許觸動,洗着洗着便從衣服裡摸出一件藏物。
這層層帕子裡包着的,還是在靈漾城郊外的村莊時,那看守村莊的二老托付給自己之物。這是把銀色小刀,也是浦弦所持有的通傳物,因各種事情接踵而來,林念倒是将二老的托付忘得一幹二淨,直到再次見到浦弦使用才恍然想起這一件要事。
二老交代他要将小刀還給浦弦,可他們與浦弦關系如此緊張,哪能有坐下來交予物件的機會。林念想道:終是二老托付錯了人。
他這麼想着,一邊就解開了蓋在上頭的麻布。
小刀上蓋着厚厚的血污,血污早已幹涸成塊,像是給小刀穿上了一件長袍。林念試着拿手指摳了摳,結果附着其上的血塊也就是一小塊一小塊地往下掉着碎屑,完全不如想象中一摳就摳下一整塊那般清爽幹脆。林念捧着小刀浸入到水中,一邊泡着一邊搓洗,那血塊便如鐵皮一般成片成片地脫落了下來。
在這樣背着光線的環境裡清洗物件也比盲人摸象好不到哪兒去。林念憑着手中的觸覺兀自摸了一陣,直覺洗得差不多了,才緩緩舉起放在月光下審視。
浦弦的通傳物粗看倒是沒什麼特别的,此種小刀在任何一個鎮上的刀鋪裡都尋常可見,銀色的刀面微微乏着粗糙的亮光,隻能說此刀擱置已久,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好好養護過了。
林念迎着月光将小刀翻了個面,卻見原本應是光滑的刀面上,突然就多出了兩個圖案。
他一直都有夜間視物不清的老毛病,因此也隻能眯着眼睛細細摩挲,那圖案摸着繁瑣複雜,他隻好将手指移到另一邊的圖案上再次确認,卻在一瞬間彈起身,後背一下就出了冷汗。
“蕭歌!”林念向遠處大聲叫道。
“公子!”蕭歌沖他招手道,“魚快好了,快過來吃吧!”
林念喊道:“你摸過通傳物沒有?你在小刀上摸到過什麼?”
柴火一個“噼啪”,恰好将幾個關鍵字掩去,蕭歌往前走了幾步,側着耳朵又問道:“公子你方才說了什麼?我沒聽清啊!”
“我說!”林念跑至蕭歌眼前急得跺腿道,“浦弦的弓弩上、還有他的銀色飛刀上,我們是不是都有看見過一個雞爪的圖案?”
蕭歌回想了片刻後道:“的确是有,看着有些醜陋,我們當時還猜,那應該是浦弦自己刻上去的。”
“那不是雞爪,我們都搞錯了!”林念目光炯炯道,“那是松葉的紋路!”
“松葉?是松樹嗎?”
安岚和吳遇也聞聲圍攏了過來。
“松就是池子磬,所以浦弦也真的是他的家仆!還有,你看這個!”林念舉起手中的小刀湊到他眼前道,“你看上面的圖案,你眼不眼熟?”
“眼熟!”吳遇率先叫起來道,“甯家宅藏赤砂的倉庫裡就蓋着這張畫!”
安岚震驚道:“在我家的倉庫裡?!”
“這把刀和你我之前見到過的其他銀色小刀不一樣,這把不是浦弦刻上去的,而是它原本就有的!”
蕭歌緊張了一下道:“也就是說……這把更類似于原版?”
林念點頭道:“你再看這邊的圖案,這畫在刀上的陣法是一個能藏匿東西的陣法,更是《陣百道》那幾百個陣法中的其中之一!”
蕭歌拍拳道:“怪不得老頭老太根本對赤砂毫不知情,原來他們真的沒有騙人,對他們來說,他們一直看顧着的的确像是空氣,是浦弦把一切都藏起來了!”
“而且我仔細想了一下,為何老頭老太唯獨将這一把小刀托付給我們,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一件必須要交還的東西,對它的主人來說,一定有着其他東西比不上的獨特含義吧?”
“那這刀上的血污……”吳遇伸着手指問道。
安岚道:“是老頭老太為了隐藏痕迹,故意塗抹上去的吧?”
“這得收好了!”蕭歌握住林念的手,将小刀一同包在了掌心。“我們可抓到了浦弦的把柄,他能威脅我們,我們為什麼不能以此為籌碼來同他談判?”
“你說得對,浦弦現在還不知道小刀就在我們手上。”林念點頭道,“以往我們都很被動,有了這個,或許就有主動出擊的機會了。”
“守株待兔不是更好嗎?”吳遇提議道,“我們先透露一些小小的消息,等到他聽到風聲,就會自己順着摸過來了。到時候我們設好陷阱,還怕不能将他當場擒獲嗎?”
“我知道我知道!”鄭桓舉手道,“這個叫引兔出洞!”
易兒小聲道:“你說錯啦……”
“抓到啦抓到啦!”
天邊突然閃出一道莫名刺眼的亮光,而鎮上的歡呼聲就連他們這相隔甚遠的湖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一百多人一齊扯着嗓子喊道:“抓到真的甯微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