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壞了吧？撐不住的話靠着我也沒關系。”

“蕭歌。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我隻是劃破了手，血都止住了，早就沒事了。”林念特意擡起來示意他看，“我傷口好得快，明天就能握刀了。”

“可你在橋上的時候都站不穩了。”

林念對他的發言格外震驚，沒想到在當時那種混亂的情況下，自己的小動作還是入了對方的視線。“你把真氣都抽在了刀上，怎麼可能不累嘛。”蕭歌别扭地說道，“若不是我無能為力，我一定替你完成這個任務。”

“有些事是隻有靠自己才能完成的，有些事又是隻有仰仗他人才能做到的，就像我做不到的事情也要多靠靠你才行。”林念拿肩膀撞了他一下，蕭歌佯裝被他彈飛，又晃晃悠悠回到了原位。“比如我現在手受了傷不能碰水，就麻煩你把那根落在岸邊的牛筋給撿起來啦。”

蕭歌回頭看了眼兩人身後，原本被他當作束發帶的牛筋正孤零零地擱淺在小石塊上。他彎腰碰到牛筋，握在手中甩了甩才道：“公子，我想把它寄存在你手上。”

林念嘟囔道：“别總是拜托我，你自己拿。”

蕭歌輕歎一聲道：“幸好我帶着李叔給我們的藥膏。”

被救上來的死士在陰影裡躺成橫排，這麼看着倒是有點像鋪在地上将要曬幹的鹹魚。林念吸了吸鼻子，峽谷間的空氣尤其清新，即便是夏日的夜晚也能勉強吹到一席涼風，如果此地沒有發生什麼糟心事的話，倒是個不錯的避世場所。

“那我們就是他們的恩人了吧……”

“嗯？”蕭歌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道，“當然，我們救了他們命，如果他們有些良心的話，等醒了後一定會好好感謝我們的。”

“那為什麼池子磬要如此嫌棄浦弦呢……”

“什麼？”

蕭歌湊近過去，方才林念的嘟囔聲極其微小，蕭歌隻是隐約抓住了個頭，并沒有聽個完整。可他再一追究，林念卻隻道：“沒什麼，我随便說說而已。”

柴火噼裡啪啦兀自燃燒，夜晚的峽谷明顯比白日裡要涼上一些。守夜的蕭歌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衣，沒轉頭就同身後緩緩接近的人說道：“怎麼有時間還不去睡覺啊？這就想和我輪崗了？”

安岚束好外衣在他身側坐下，兩人一起望着平靜的水面，看那飛蟲掠過透徹的“鏡面”，上演一場水上漂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安岚撥弄了兩下指甲，突然沒頭沒尾地問道：“你們倆為什麼抱在一起了？”

“你……你看到了？”

“不止是我看到了。”安岚少有地停頓了一下，“還有易兒和鄭桓，他們都看到了。”

蕭歌轉頭看他側臉，但他們背着火光，因此這麼看也不過是看了一片模糊。“你就是這麼帶孩子的？”蕭歌痛斥道，“這種時候你就該……捂住他們的眼睛。”

“算了，我沒興趣打探你們的私事。”安岚話鋒一轉道，“但我看那時候……林念抱你的時候，他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樣。”

“那或許是公子自己情緒的影響吧，和我無關。”

安岚張大了嘴：“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你離得遠，所以不知道當時公子的狀态。他雖然面上沒什麼變化，看着還是和平時差不多的表情，但其實心裡早就已經怒不可遏了。我當時自告奮勇要打出那顆石頭，實際上是擔心公子會帶着個人情緒去處理别人家的家事，在怒氣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行為。”蕭歌面向水面眯着眼說道，“我看見過有人因為沖動殺死了自己的爹娘，也看到過别人因難以承受屈辱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憤怒會影響人的判斷，我希望公子能冷靜地做出選擇。”

安岚沉默着聽他說完這一番話，評價道：“蕭歌，你現在說話的腔調可是和林念越來越像了。”

“聽說兩個人待在一起久了就會越來越像，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嗎？”

“别擺着一臉平靜說着讓人起疙瘩的話！話說回來你這稱呼是怎麼回事？之前你都是‘林念林念’叫着的，什麼時候突然叫起‘公子’來了？”安岚給他一拳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們的情趣。我就是來替你班的，你快滾去睡吧。”

蕭歌也打回去道：“說什麼呢？還沒到我的時間。”

安岚又打在他手臂上：“我大發慈悲想讓你多休息會兒，還特意給你在林念身邊留了個空，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怎麼還和我杠上了？”

“我可不需要你擔心啊！你這油嘴滑舌還是留給……”蕭歌随意一瞥他們身後，當即就瞪大雙眼驚呼道，“他們怎麼起來了？”

被他們擺成橫排的死士們不知在何時全都蘇醒了過來，他們前排或蹲着或跪着，而後排則直挺挺地站着，配上他們泛青的臉色，在這看不清晰的黑夜裡如同突然詐屍的墳地，陰森又恐怖。那僅有的光源照着，打在他們部分人的臉上，黑色的瞳孔裡閃着空洞的寒光，一下就将周圍的氣溫拉至了冰點。

蕭歌和安岚全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蕭歌的手悄悄摸上放在一旁的佩劍，眼神則朝林念躺着的地方瞟去。

符命刀被他安置在身旁，整把刀安安靜靜，沒有任何震顫的反應。

這群死士沒什麼問題，應當都是已經康複了的。

符命刀告訴了他們答案，可看這陣仗，要說他們沒問題……誰信啊！

蕭歌摸到了劍柄，猶豫片刻後開口問道：“喂！你們幹嘛呢？！”

前頭跪着蹲着的人突然陸續站了起來。

安岚被吓了一跳，嘟囔道：“這難道是什麼口令？”

站是站起來了，可死士們并未移動自己的位置，而是仍舊睜着眼睛看着兩人。蕭歌正暗自琢磨為何死士們能這麼長時間不眨眼睛，就聽他們誤以為“會有良心”的死士語氣兇狠地威脅道：“你們要是再想打我們注意，我們現在就能弄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