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恍然大悟,子規通常隻在暮春夜半啼叫,現在這大熱天的,難怪一眼就被熟知的人拆穿了。
“你舌頭怎麼了?”林念問道。
此句算是戳中了樊姨的傷心事,她捂着嘴痛苦出聲,流下的眼淚都将手背上的血迹暈開了。樊姨哭了很久才冷靜下來,期間林念糾結着沒有打斷她,也沒想過要在她眼淚鼻涕橫飛的時候遞上一塊舊手帕。
樊姨将袖口捏作一團,胡亂地在手背上揉搓了幾下。她重新豎起破了口子的手指,寫道:“浦弦割的。”
“他為什麼要割你舌頭?”
“懲罰。”
林念心跟着顫了顫,道:“你既然出現在這裡……那你一定是聽了我的呼喚才來的?都這樣了,你還在為浦弦做事?”
樊姨抽了兩下鼻子,面色極其痛苦地寫道:“我要求你一件事。”
“先等等,我可不想幫你。”林念下意識推拒道,“你要求人應該去找浦弦,他才是你的同夥。至于我,隻能算是你的死敵。你當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念在你最開始也隻是個受害者,同其他死去的一樣都是可憐人,因此也沒有找你。但你現在突然冒出來讓我幫你?這就有點離譜了。”
“求求你了!”樊姨雙手合十哀求道,“解藥在浦弦手上!”
“解藥?”林念詫異道,“你是指癢癢藥?”
樊姨聞言重重點了點頭,急不可耐地寫道:“浦弦有藥方,我需要。”
林念“哦”了一聲,了然道:“你是讓我幫你偷這個?”
樊姨表示認同。
“你一直跟着我們?”
樊姨抿唇思考,眉眼間露出一副天人交戰的神情,好一會兒才用動作承認了自己的跟蹤。
林念繼續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樊姨隻寫了三個字:“周公池。”
“成笙在那裡嗎?”
樊姨愣在原地,不知怎麼地,之前一向爽快的她似乎有些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回答我!”林念厲聲道,“你知道我們之間的規矩,我若在你身上看不見好處,怎會平白無故地幫你?要是讓别人知道我在幫助一個殺人魔,我在江湖上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樊姨目瞪口呆,顯然是被林念的樣子吓着了。林念又朝他逼近一步,樊姨扭着肩膀退後,寫道:“在,他是自願的。”
“自願的?浦弦也提到過這個詞。”林念一手托着肘關節,另一手輕點下巴說道,“他在那裡幹什麼?總不見得是自願留下來泡湯吧?”
樊姨立刻搖了搖頭,寫道:“他在查東西。”
“查什麼東西?”
樊姨寫道:“池子裡的東西。”
“池子裡有什麼東西?”
“治病救命的東西,成笙覺得隻要他能将暖池裡的成分剖析清楚,就能習得妙手回春之術,造福一方。”
“原來他說的有事情是指這件……”林念低聲自語道,“那浦弦呢?浦弦對成笙真的沒什麼别的壞心思嗎?”
“大人用人是很講究的,隻用其人一處,而從不幹涉另外的自由……”樊姨手臂上已經爬滿了血紅的文字,被她的“血帕”一抹,又成了紅底髒亂的“闆書”。樊姨沖手臂上“呸呸”吐了兩口口水,擦拭得比方才更幹淨些才不緊不慢地寫道:“他隻用我來暗殺,卻從不拿我去開拓事業;煜哥也隻是收集情報,大人從不會讓他跟在身邊做個護衛。浦弦對成笙另有他求,他也需要妙手回春之術來讓自己永葆年輕,在成笙沒有實現自己的價值之前,大人是不會動手的。”
林念挑眉道:“浦弦還想永生?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我也想。”樊姨又撕破一道口子,寫道,“我們都不知道下輩子會怎樣,所以還不如抓住不算壞的這輩子,讓它永遠存在下去。”
林念斜着眼睛瞧着她,即便他試圖從奇怪的角度裡打量對方,但浦弦和他的手下總是如清晨吼叫的野蛙般,令人覺得深不可測。他兀自沉默了一陣,樊姨就開始搓手頓足,猴急地拉扯着他道:“你幫幫我吧?你幫不幫我?”
“不就是偷一張藥方嗎?”林念道,“小意思,有什麼不可以的?”
樊姨雙眼放光,卻礙于不能說話表達喜悅,隻能顫顫巍巍地寫道:“多謝,多謝,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