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順暢了許多,走過最艱難的狹隘路段後,前方一下就開闊了起來,雖然雙眼望出去仍是一片黑暗,但隻要兩個人待在一起,似乎什麼困難都能克服。而之後,岔路也随之多了起來,成笙說完方才一大堆話,身子也更為虛弱,但他仍強撐着給吳遇指明了方向,難受時隻能掐着自己指尖強打精神,兩根手指頭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已是鮮血淋漓。不知過了多久,一段陡峭的上坡路爬得兩人皆是氣喘籲籲、苦不堪言。但在這樣純黑的壞境中,一點亮光就能穿破千裡黑夜照亮人心,一絲月光也代表着觸手可及的希望,吳遇橫着手臂推開木闆的時候,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好像要将渾濁的肺部裡裡外外地清掃一通。
這裡是周公池的後山,誰也沒想到廢墟的通道會通向此處。
兩人廢了點時間才重新回到起點,吳遇忍不住想要将成笙扔進池子中療傷,卻在後者驚恐的眼神中被攔了下來。
“我都白說了?這池子有問題!”
“那不是以前有問題嗎?現在應該好了吧?”
“好了哪會是這種景象?”成笙無奈道,“你看看周圍,傳聞治病療傷的周公池怎麼可能慘淡到一個人都沒有啊?就是因為有問題,大家才都不來的嘛!”
吳遇懵着說道:“那是随便泡一下都不行啦?”
成笙正色道:“當然不行了!”
“完了……”吳遇順勢跌坐到地上,“我、阿念、蕭歌……還有兩個孩子都進池子裡泡過了。”
“難怪……”
“什麼?”
成笙伸手往衣兜裡摸去,兩下就摸出一套銀針,看他那架子吳遇就慌忙蓋住自己的脖子,童年的陰影重新湧上心頭,腳下已經後退幾步道:“别啊,我看我也沒什麼問題的,就不用你親自治療了吧?”
“還沒問題?我看問題大得很!”
成笙一改之前氣咽聲絲、五痨七傷的哀哀戚戚模樣,銀針提在手中時竟顯得精神煥發。他伸手直接按住吳遇的小腿,繼而攀附其上摟住了他的脖子,像小攤頭翻烙餅那樣将吳遇翻了個面,堂堂莫道閣大少爺在大夫手下聽話得如同一隻小兔,輕而易舉就被制服。成笙在他脖子上按壓了幾處穴位,吳遇悶哼一聲就垂着腦袋昏睡過去,而那根銀針捏在成笙手中不斷比對,最終找準位置插了進去。
這一覺睡過了一整天,當林念再次睜眼之時,卻發現自己久違地又坐上了馬車。
馬車四平八穩地行進着,圍在身邊的也僅有一人,很不幸,是林念此時最不願意面對的那個人。
林念微微仰頭招呼道:“蕭歌呢?”
林漢霄聞聲睜眼看他,道:“一醒過來就找他,出息呢?”
“都是朋友,關心朋友還不好嗎?這不是你教導我的事嗎?”
林漢霄将眼神從他身上挪開,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樣子。
林念左看看右看看,又撩開車簾向外頭打量,開口問道:“我們這是在去故園村嗎?我們這麼有錢?一共雇了三輛馬車?”
“是啊,故園村。”林漢霄依舊扭着頭說道,“這件事還沒有和你們好好算賬呢。”
“我隻是被迫接受消息的人,是周叔!”他說這話時,林漢霄才把頭轉了回來。“是周叔告訴我們這個地方的,爹你心裡清楚,以你兒子的性格,不可能聽過算過,是一定會追究到底的。”
林漢霄冷不防來了一句:“當年你娘也是這麼對萬事萬物感到好奇。”
“你把娘搬出來幹什麼?”林念沉聲道,“是我做事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我可沒見過哪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睡個覺還拳打腳踢的,按都按不住,嘴裡臭話連篇!”
林念尴尬道:“我?”
林漢霄同他賭氣道:“這車廂裡沒有第三個人了,除非濁靈也有這種生理需求,那倒是有這個可能。”
“可我不記得我夢到了什麼,我到底說了什麼鬼話?”
“你可不隻是單單說夢話這麼簡單,你就像犯了夢魇,在馬車裡坐着和我吵架,像是要把你老子給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