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亮光在空中閃了一瞬,而後直沖着林念眉心而來。
不給人反應的餘地,那道裂口突然因這外部的沖擊越擴越大,幻境中的林漢霄活像是被人狠狠撕成了兩半。遠處的那道銀光在沖出裂口時化作了月牙尖刺的兩端,迎面挨上那麼一下立刻就會在臉上留下兩個大洞!
林念展開雙臂連連倒退,可眼前的月牙勢頭太猛,不紮到點什麼就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突然之間,那道裂口的上方又擴出了一道新的縫隙,那道縫隙轉眼間就将開在林漢霄身上的裂口一并吞噬消失,成為幻境中新的主宰。
一道身影從縫隙中踏風而來,他直接踩在先前掉落下來的那人肩上,又輕盈一點落在了月牙刺的尖端。尖端鋒利卻并沒有刺破他的黑靴,相反,随着他身姿落地,那月牙刺也被他一齊踩在了地上,幹脆利落地截住了攻擊勢頭。
周圍的環境開始逐漸崩壞,原本站在懸崖邊的七人保持着詭異的笑容化成金粉散去,林念腳下的山谷化作淹沒腳踝的水塘,而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又是一位表情淡然的林漢霄。
林念一下看懵了,右手不自覺地搭在劍柄上,小心确認道:“爹?”
“把手放下。”林漢霄道,“和你那場比試簡直和末日一樣慘淡,我可不想再來一次。”
會說話,會膈應他,是現實裡的親爹沒錯了。
“我怎麼了?我剛剛是陷在幻境裡了沒錯吧?”
“本來還以為靠你自己就能出來,看來還是高估你了。”林漢霄往旁邊一讓,露出身後趴在地上喘氣的小個子道,“多虧成笙破開縫隙救了你。”
“林念!”成笙擡起身子和他招呼道,“我來找你們了!”
“成笙!”林念不由歡欣鼓舞,沖上去摟住他道,“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成笙也拍了拍他道:“說來話長……是我太弱了,浦弦要綁我,我連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浦弦這……他一定又裝成了僞善的樣子吧?你沒有和他打過交道,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他現在又在路上設置這樣的幻境,我真懷疑他原本的意圖……該不會是想讓我們深陷各種陷阱,在未至故園村前就意外死掉吧?!”
“不,這幻境不是浦弦設的。”林漢霄隐晦地搖了搖頭道,“我在沖破壁壘的時候捕捉到一絲池子磬的氣息,這應該是他的傑作。”
“池子磬?他也會這種術法嗎?”
林漢霄盯着林念看了一會兒,直言道:“很不幸,這是我過去做過的一大錯事,這些術法都是我教給他們的。池子磬和浦弦,沒想到這對主仆天賦異禀,哪怕是後天啟蒙也能達到這樣的高度,不知道除了我以外,還有沒有向其他人請教過……”
林念沉默,他和成笙雙雙坐在地上,這會兒才想着互相攙扶站了起來。“其他人呢?”林念左顧右盼道,“他們也陷在幻境裡了嗎?”
林漢霄搖頭道:“馬車分散了,吳遇也不知道去哪裡了。不過笙何和阿一都在,不會有大問題的。”
“可是這裡……”林念踩了踩腳下的積水道,“我沒有看到陣法呀,池子磬不是在水裡畫陣的嗎?”
“優秀的術士不需要經過複雜的準備也能将目标帶入設想好的場景,池子磬就是這一類人。”林漢霄捋着袖管道,“我把你踢下去就是想讓你逃離幻境,可沒想到最後還是把你卷了進去。剛才我也中招了,隻不過比你稍微早那麼一會兒,自己破解出來的。”
“你也……”林念顯然有些吃驚,“我以為你完全能夠壓制住他呢。”
“沒有誰可以永遠壓制一個人,更何況我們已二十多年未曾見面,在這段時間裡,所有變化都是日新月異的,你不能以從前的目光來斷定他的現在。”林漢霄道,“這種術法拓展的空間很大,它的發生往往隻需要一個契機。讓我想想……阿念,你有沒有見到過池子磬身邊的黃皮子?”
林念卻不答反問:“你知道池子磬來找過我們了?”
林漢霄坦然道:“這是你昏睡過去後,安岚告訴我的。”
林念停頓了一會兒,現在再糾結于這一件事上毫無意義,于是他選擇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見過,在峽谷對上的時候見到過。”
“那不是普通的動物,而是池子磬自己制造出來的東西。”林漢霄又歎了口氣道,“但那東西似乎不隻是和黃皮子長得像,黃皮子能做到的事情,它也一樣能夠做到。你們接觸的時候,有聞到過臭味嗎?”
“黃皮子放屁?”林念說完頓覺有些粗魯,尴尬地“嗯”了兩聲才道,“臭味是有,而且池子磬身邊的黃皮子太多,幾乎方圓百裡都是這股臭味,戰後整整三天,我的鼻腔裡還能接着回味呢。”
成笙道:“那臭氣裡有東西?”
林漢霄隻是垂下眼睛點了點頭,而後才道:“我猜,他是想在你們腦海中虛構出一個從來沒有發生過的‘真相’。”
林念不明白他的意思,還想再問,快到嘴邊的話卻被不遠處的吵鬧聲打斷。吳遇帶着其他兩車人正疾步向他們走來。
他點頭沖林念打了個招呼,又着急忙慌地催促道:“成笙!快!他們都有問題!”
成笙趕緊上前為衆人搭脈,一輪過後卻隻拖了蕭歌出來道:“就是你了,其他人都正常。”
被突然抓住手腕的蕭歌納悶道:“我……我不正常?我出什麼問題了?”
此時成笙已從包裹裡取出了銀針,蕭歌隻感覺眼前一片鋒芒星光閃過,連帶着太陽穴都凸凸跳了兩下,他一把按住成笙的手腕,意圖掙紮道:“等等,等等!在你動手前,起碼要告訴我我得了什麼病吧?”
他拿手擋着瞄了一眼林念,又小聲跟上一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