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于恩的理解顯然有些不一樣。我過去的生活要比現在差上百倍,我長得不讨喜,所以饑荒的時候,連口糠咽菜也分不到,好不容易搶來一些還要被人扇耳光。後來我混進同川浴,那一場大火卻救了我的命,大人是改變一切的人,他是我的救世主,是給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是把我從沼澤地裡拖上來的人……”樊姨傾身往前将肩膀疊在浦弦的前頭,“老煜死後我就是大人的心腹,他願意拿什麼藥捆着我就拿什麼藥捆着我,我都甘願受着。沒有什麼能讓我離開他身邊的,我就算死了變成鬼,也要護着他。”
浦弦咂了一下嘴,道:“好感人的發言,連我都要被你說動了呢,你可真是條衷心的好犬。”
樊姨立馬低頭道:“多謝大人誇獎。”
“隻是我很好奇啊……”浦弦故意慢悠悠說道,“剛才他們話裡說的複仇是什麼意思?”
樊姨眸中一動,伸手指向三人道:“大人,當然是為了欺騙他們了,我看您一直跟着他們但毫無進展,心裡也替您着急,于是自作主張下了個套。”
浦弦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似乎是要洗耳恭聽。“你成長了,現在還會提前揣摩我的想法了。”浦弦背着手道,“那你給我詳細說說,你都安排了些什麼?”
“大人,您對上這幾個弱雞不還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我一路跟着他們,看他們又起了内讧,就覺得這是個逐一擊破的好時機,所以就假意投誠,再找了個借口将那姓林的騙到您房裡,我相信他對上您一定不是您的對手。”
“騙到我房裡?你倒是會把危險帶到你主子身邊。”浦弦輕蔑一笑道,“這假意投誠又是怎麼回事?”
樊姨道:“我騙他們說我恨您,我想要反抗您,那姓林的立馬就相信了,對我态度可好了。”
浦弦放下嘴角道:“你就是這麼說的?”
樊姨點頭道:“就是這麼說的。”
浦弦突然低聲笑了起來,他原本背對着樊姨站立,此時一邊陰森地笑着一邊慢慢轉回來,特意放慢的動作還帶着點足以細細考究的味道。“你敢欺騙我?”浦弦出手動作之快,瞬間就掐向樊姨的脖子,樊姨一時無法動彈,隻能雙腳無力地在空中晃蕩。“我讨厭背叛我的人,即使是做戲我也不允許。”
“可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讓您赢啊……”
“你喜歡我?”浦弦眯起眼睛斜視看着她道,“我讓你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倒對我生出感情了?”
樊姨雙手不斷摳挖着浦弦的虎口,額上青筋暴起,嘴唇也開始泛紫。
“你們就是我的棋子,棋手會對自己的棋子産生興趣嗎?”浦弦語出諷刺道,“我太不理解了,也讨厭你們這樣的人,你們的喜歡對我來說可是種麻煩,毫無價值。我之前也說過,煜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
浦弦慢慢湊近道:“誰和我越親近,誰就離死更近一點。你不需要做多餘的事,你隻要做到聽話就可以了。”
他手上一松,樊姨立刻倒地咳嗽起來。
“聒噪。”浦弦對此評價道。
“哦!還有你們!”浦弦突然道,他轉身時一腳踩爆了地上的眼球,可面上卻挂着一副親熱的笑容道:“你們一定很奇怪這具屍體吧,我就是過來和你們解釋的。”
“不用你解釋!”一把銀劍抵在浦弦脖頸,逼得對方微微仰頭。那躺在地上的林漢霄沒有消失,可浦弦的後頭又多出來了一個“活着的”林漢霄,而他正舉着吳笙何的佩劍,頭頂一串血絲凝結成血發,糊住了他半邊的眼睛。
“我沒死,這都是假的。”
地上的幻象消失了,它凝聚成一團灰黑色的煙塵,繞開衆人的腳踝,在幾米開外的距離升騰出一個人型輪廓,而後一個龐大的身軀破開煙塵走了出來,像是被囚困已久的野獸終于逃出了牢籠。
“子磬。”林漢霄收了劍,朝他招呼道。
“漢霄,好久不見。”池子磬立在原地同他遙遙相望,“孩子們都大了,自那一别已經二十年有餘了。”
“不曾想你的術法居然精進到了這樣的程度,我這個師父也羞愧不如啊。”
“你是一個好師父,可我不止有一個師父。巫醫俞放……他死前可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傳授給我了。”
“黃皮子也是他教你的?”
池子磬卻作沉思狀道:“一半一半吧。”
林漢霄開始催動腳步,向右邁開着說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池子磬同時向左走着,答道:“它不是假的,它是真實存在的。”
林漢霄試探道:“你在動物身上做實驗了?”
池子磬道:“多殘忍啊,我不殺生。”
林漢霄道:“我們以前說話可沒這樣費勁。”
“是啊,有什麼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呢?”池子磬看向林漢霄手中的佩劍道,“你如今都能被小子奪去武器,想必劍術上也一定退化到不堪一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