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麼克服?”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首先就從突破過去開始吧。”
于晚舒猛推了林念一把,林念手握鮮花向倒置的忘憂石方向前沖了幾步。
林念猶豫着看向她道:“……師父,還有什麼其他需要交代的嗎?”
“想想這裡,想想你現在待的地方。”于晚舒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又将手放在胸口道,“你是你,不是誰的翻版,是非對錯要由自己來判斷。”
林念點點頭,而後面朝着忘憂石的方向。原本像是倒三角放置的忘憂石此刻一經翻轉,反倒變成了更為順眼的小山模樣。忘憂石懸于上空不遠之處,但就算再不遠,林念也需擡頭仰望才能瞅見石頭平面。原本擡腳就能攀登的忘憂石居然變得如此遙不可及,林念心中念道,就算師父讓他聽從内心的聲音,可面對這樣看似就不可能的事,怎麼能光靠自己想想就能解決呢?
他深呼吸閉上眼,身後篝火的噼啪聲似乎已經停下了,而于晚舒動作間的衣物摩擦聲随即證實了他的猜想,身後的氣息逐漸淡去,即便是手握鮮花的觸覺恍惚間也正在逐漸消散,林念無意識地捏緊了些,而後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保持着閉眼的姿勢朝着前方走去。
這幾步路來回算是走過了幾次,是光靠走路帶起的風聲都能判别距離遠近的熟悉。林念想着那小山似的“石頂”,一面祈禱着不要紮着自己屁股,一面開始回想忘憂石應該呈現的樣子。
粉色的小花蕩漾着自己的裙擺,一片、兩片……随風飄落停在自己的指尖,那躍起的弧度、飄蕩的軌迹,還有墜落時婉轉的身姿,所有的場景一步一步細細描繪,在似見非見的想象中深深刻畫。枝桠化作攀登向上的台階,韌竹倚作無盡的支撐,那些在腳下淌過的塵土沙野,不斷向後流連變作旋轉的信蝶。林念在道路盡頭猛地睜開雙眼,撲面而來的是一片純白的空間,四周暗暗泛着淡光的明亮溫和卻不刺眼,正像彌漫林間的熠耀那樣,将所有的能量渡入面前的花朵之中。
花正在枯萎,可瑩瑩明光卻似執意托起最後一片花瓣,熠耀化作星點烙印在花瓣的莖脈之上,蜿蜒曲折好似月下潺潺。指尖血脈猛地一跳,随即跟來的刺痛替換了全部的注意力,低頭察看指尖的同時,那一直以來緊攥在手中的鮮花褪去了一貫通常的模樣,那些惹人注目的明光正改道般地湧向盛開正放的新生命。
開一點、再開一點,被明光充盈着的花朵就連花瓣也開始重新生長,它不斷綻開的模樣,是世間任何一朵其他花都難以媲美的耀眼。久盯的雙眼甚至傳來一陣刺痛,可他卻仍舊倔強地盯着,盯着那上頭繁複細緻的金色花紋,數着一片一片不斷增加的無垠花瓣,這樣無色的美麗,這樣襲人心魄的璀璨,林念心中反複念叨着的三個字就要沖破自身的阻礙揭露這裡隐秘已久的真相。
“不行,不是現在。”
林念喃喃自語,四周的光芒将他的雙瞳也照耀成如太陽般溫暖的金色。他将花朵捧在自己胸口,輕盈躍上靜候已久的忘憂石,想象中的一切都帶着暖色,如今居然連手觸之處都有了讓人割舍不掉的暖意。林念緩了緩心中的悸動,在那即将化作塵粒飄然散去的殘骸之上,輕柔地将新花插在了上面。
眨眼的下一秒,他又重新回到了過去。
“你個小東西!怎麼今天這大日子還笨手笨腳的?”
是池子磬的聲音?
林念向大嗓門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池子磬一手托着個盤子,盤子上塞滿了各種熟食,而他另一手舉在矮小很多的阿一面前的,手裡拿着的是一個壺嘴缺了一口的白色酒壺。
“對……對不起……”眼瞅着阿一被吓得猛縮了下脖子,支吾道,“我想快點到林哥哥旁邊去……”
“好了好了,今兒可不興哭喪着臉啊,要被你小紫姨瞧見了又得說上我一陣。”池子磬這麼說着就變了臉色,甚至為表親昵還小小碰了阿一的肩部。但除去怕得不行的阿一,旁人都知道池子磬方才也并非是真的生氣,隻是這人面無表情時,頗有一種不好招惹的氣場。
周圍都被大紅包裹着,也就是元月間才能看見這種熱鬧了。林念掐指一算這時間,心道看來這一次離開幻境也許并沒有過渡多少時間。
但很快,來者就打翻了他所有推測。
“阿複,你怎麼在這裡啊?前幾日小紫姑娘煞費苦心地做了竹露酥和清響茶,我們正在找你呢。”
時間雖短,可再一次聽到熟悉的嗓音時,心境居然全然不同了。真是了不起……林念轉身面朝男人,凝視着對方的眼睛說道:“離家許久還能吃到家鄉的美食,隻有在這時我好像才明白了家鄉的意義。”
林漢霄聞言笑道:“在說什麼呢?今天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名字雖然一樣,但這都是我教出來的,還不知道小紫能不能完全還原我們那兒的口味呢。”
“她一定可以。”
林漢霄同“蕭複”一時相顧無言,突然間林漢霄就這麼打了個哆嗦,直言道:“快進來吧,别讓大家等急了,哦對了,阿念剛剛還在找你呢。”
“哦……啊?阿念?”
林漢霄已經踏過了門檻,頭也不回道:“對啊,平時睡不飽的小家夥居然在今天精神得很,你說他是不是也會看氣氛,知道今天他才是那個主角啊?”
林念頓時僵在原地,阿念……阿念?能讓他父親這麼叫的,能在這裡被這樣稱呼的……除了自己,還能有誰啊?
他暮然想起小紫姑娘的大肚子……難道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自己已經出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