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磬……你……到底還是去學了那鬼東西?”
“你看,是好東西。”
“就是這東西讓你變成這樣的?”林漢霄攤手震驚道,“是它讓你變得像濁靈一樣,滿腦子隻剩下殺人、吃人,完全抛棄其他的感情了嗎?”
池子磬雙眼無神地看着他,仿佛已經被完全挖空了心智。
“到底是誰教你的?是誰把你帶成這樣的?”林漢霄忍受不了大聲喝道。
池子磬揉搓了自己的指尖,他輕微的動作改變讓林漢霄一下子悟透了真相。
“子磬你……你去找了俞放?”
“你們!隻會把無法掌控的東西叫做異類!”林漢霄的話語仿佛刺痛了池子磬的神經,他張開青面獠牙,幾乎彎壓下半個身子,雙手作出那爪牙的動作同野獸一樣沖林漢霄嘶吼着,“我做錯了什麼?我隻是掌控了它,我成為了你們永遠也無法理解的、另一個世界的主人!”
眼球裡的紅絲隐約變成了濁氣纏繞的黑線,看着昔日好友如此琢磨自己,看着昔日好友被俞放那老謀深算的惡鬼囚禁了神智,除了惋惜的心情外,沒有一個人不會感覺到後怕。林漢霄緩緩幾步路走着,将池子磬帶離了甯微顧護着成斂的位置,他又一次将劍尖正對向這位熟悉的陌生人,痛心疾首地同情道:“這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從來就不執着于勝利,更何況統治。”
“慢慢來,我們慢慢來。”林漢霄仍舊試圖勸說道,“你就是太急了,他也太急了,我們都太急了……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沖動就會……做錯事,你會好的,我們還在你身邊。”
屬于濁靈的氣息開始透過池子磬的毛囊向外擴散,或許并非是池子磬本人聽不進話,而是他體内宛若濁靈一般的存在先聲出來作了反對。池子磬隻是站在原地按兵不動,可那氣勢卻順着腳下緩慢幹涸的“血河”傳了過來。
“你需要有人來給你做個了斷,我也需要在這裡結束一切了。”林漢霄異常認真地閉了閉眼,片刻後猛地張開,“選擇了不同的路不可怕,怕的是你在尋找途中迷失了自我。子磬啊……你知道我不會反對你作出的任何嘗試,但……你也該為錯誤的一切付出代價了。”
他掏出一張白色的往生錢,上頭沒有畫任何的術法,幾乎是幹幹淨淨一張白紙。
“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八歲那年我父母被殺,我被藏在深井裡才死裡逃生。又困又餓熬過了十四天,醒來後發現自己被埋在一堆廢紙之中。那紙看上去又髒又破,又有着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腐臭味,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已經爛了,這堆破紙便是閻王爺好心賞賜給我的包袱。那時一條黃狗發現了我,它喊來了人,人們把我從井裡撈了上來,一張廢紙就夾在我的衣縫當中。我把廢紙在陽光底下鋪平,才發現這是撒給死人過路用的往生錢。”林漢霄雙指夾着它說道,“原來是那日的一支送葬隊從我這口井旁走過,撒出去的往生錢都奇怪地落到了這口井裡來,那隻貪玩的黃狗正是與那紙錢玩耍時找到的我,所以這紙錢甚至可以算作是我的救命恩人……”
池子磬對這番言論無動于衷。
“從那以後,我開始對往生錢着了迷,最近在阿複的提醒下,我開始将手上純熟的術法整理成冊,我不知道它是好是壞,不知道它落入别人手裡會施好施壞,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做了限制,我做好了防範、做好了準備……我覺得我可以将所有的錯誤排除在外!”
“你明白我說的話嗎?”林漢霄的喉嚨中似是有些哽咽,“我從來不害怕異類,正如我從來都不害怕你。因為我知道異類會開創先河,我相信你就是打開那扇門的人……可你必須要保持敬畏,你必須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正是因為這條路上沒人能救到你,你才要做好萬全之策,最起碼要……保全自身。”
林漢霄吸了下鼻子道:“總不能像現在這樣……迷失自己的初心……”
池子磬眼珠子轉了轉,那般生硬的模樣,就好像在那眼眶裡頭也有不明之物牽扯着他的動作。
“我沒想過我想出來的術法居然有一天會用來對付你……很諷刺,但如果它能救到你,或許就能證明我成功了。”林漢霄注視着他說道,“子磬啊,你會為我高興的對吧?如果無法為摯友的成功而心生喜悅,這樣的人又如何能夠值得深交呢?”
下一刻,林漢霄夾着往生錢便向前沖刺而去。
白色的紙錢飄灑在空中,在那仰頭可望之處翻轉飄落……這是每一列送葬隊伍中都快看膩的場景,是每一個大喜日子裡都厭嫌晦氣的顔色,那成群的往生錢像頭屑一樣不斷落下,是死亡的訊告,是靈體的氣息,是生生不息的人類生活下憋在心底的忌憚和執念,送葬隊伍的最後,或許隻有無知的野狗懷抱好奇,而當知曉那索然無趣的單薄之後,那在短暫時間裡象征了金錢和地位的紙片終将淪為廢紙。
往生錢被林漢霄抛在身後,一掌擊出,正中池子磬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