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餘禮斬釘截鐵道:“是為了守護。”
吳遇恍然道:“難道是和那天上飛着的一群群東西有關?”
李餘禮沖上前握住了吳遇的肩膀:“你問到了?是那個扒手告訴你的嗎?”
“對……是他說的。”
“還說了什麼?你複述給我聽。”
“一群群聚在一起飛,身上有野蛇一樣的紋路,叫聲像是嬰兒的哭聲。”
“沒錯了!我們遇到的果然是同樣的東西!”李餘禮一拳砸在自己手心,面上顯露出惡心與懊悔的神色道,“我的猜測沒錯,那果然是緻盲的前兆,八年前若是我能早點動手幫他們,也不會讓他們變成徹頭徹尾的廢人!”
“你也遇到過了?”吳遇問出口後心中便咯噔一下。
而李餘禮正如他所料那般說着:“當年被那些東西圍攻,這是‘暗室’裡的人救了我的命……”
八年前的夏夜,那時的李餘禮還是個好走街串巷的、無論碰着誰都能拉住攀談一陣、自稱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俗人家夥。那會兒的“暗室”還不是如今名義上的“暗室”,當初的那塊地都沒什麼名字,隻是幟福小鎮普普通通的一個小角落。而李餘禮每每飯後散步總會來這兒逛一圈,沒什麼特殊的理由——隻是因為這裡的屋子構造使得當中能留有一塊寬敞的空地,而李餘禮恰巧就喜歡着空蕩蕩的地方,覺着這兒待着異常舒服。
那日太陽臨近下山,衆人閑着無事幹,索性就陪着李餘禮在天井裡吹牛皮。李餘禮本就健談,年齡又與幾個老人相差不大,怎麼聊都在對方的興趣點上。聊到緻興之時,幾人又搬了瓜子出來,不過小半個時辰,地上殼鋪滿地,凳上人仰馬翻,而當天完全黑了下去,李餘禮便以不好走路為由打算啟程回鋪子裡頭去了。
很平常的一天,卻又與以前完全不同。李餘禮甚至都沒能走出“暗室”的範圍,突然從遠處便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啼哭聲。起初他們以為是一群發春了的野貓,可探頭尋來尋去,最終卻發現這毛骨悚然的怪聲居然是從頭頂高聲傳來。而當他們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時,鋪天蓋地的翅膀已經揚起塵土蓋在了他們頭頂,他們盤旋于高空,在人類無法觸碰到的高度自私地決定好了獵殺的目标。落了單的李餘禮在那一瞬間成為了掌中之物,他隻模糊地看清了如同蝙蝠形狀一樣的巨大翅膀和尖鈎一般的利爪,下一秒就被吓得閉上了眼睛。
尖鈎刺破的皮肉往下紮得越深就越能摳挖出體内的嫩肉,怪物的利爪仿佛天降的酷刑,就算在此挑掉誰的經脈也不足為奇。李餘禮在嬰兒哭聲中抱頭蹲下,然而落在他身上的并非刺痛,而是重壓不斷落下,無法支撐的鈍痛。這股排山倒海般的壓迫不但讓他直不起身子,就連擡頭的動作都難以做到。他聽到嬰兒聲中不時又混雜着老人驚恐的叫聲,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正遭遇些什麼。
似是過了很久以後,周圍的壓力像蓮花盛開時的花瓣一樣層層向外剝離,他在一片狼籍中哭腫了雙眼,回過神來時就見大片的老人捂着雙眼仰躺在地,他們身上落下了點點紅色的粉末,而那群匪徒一樣的怪異生物在此起彼伏的痛呼聲中暢通無阻地飛向了遠方。
之後的事便如竊賊遇到過的那樣。李餘禮查看着他們的雙眼,眼前皆是浮現出了一層透明的物質。事關重要器官,李餘禮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可附近幾裡又尋不到能醫治的大夫,貿然出個遠門,又将耽誤最佳的時間。而他猶豫的時間裡,那不明薄層便被逐漸填充了顔色,直到像天狗食月一般“吃”掉了整顆眼珠,這裡的老人就再也不能視物了。
故而李餘禮才會說,“暗室”裡的人應該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些紅色的東西都是從那天上飛的身上掉下來的?”吳遇蹲下身,慢慢将木雕背後的赤砂刮在手心。
“每次他們出現總會帶有這樣的東西。”
吳遇将木雕轉向了正面,在李餘禮的手藝下,被刻意雕琢過的眼睛就如同真的人眼一般惟妙惟肖。“把人形木雕放在這兒就是為了轉移視線嗎?”他猜測道,“您把木雕放在這是害怕它們會卷土重來。”
“不要小看鳥類的複仇心。”李餘禮道,“最初我也隻是嘗試,後來發現它們真的對木雕有所懼怕,至少,應該是怕着眼睛的。”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在幟福小鎮所有人家裡都放上木雕。”吳遇感歎道,“大師,怪不得你和我爹會成為朋友,你可真是個好人。”
李餘禮疑惑道:“啊?這倒不是?那是看不見的小偷幹的。”
吳遇同他做着同樣的表情,道:“哪裡出了問題?”
“你理解的先後順序反了。”李餘禮道,“而且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做的隻有這些,換做你爹大概才能悟透裡面所有的蹊跷。”
吳遇想着那遺留在木雕旁的血色印記,大着膽子做出今日的又一次猜測:“莫非那些木雕也是天上……”
“不,不可能。”李餘禮打斷他道,“這種東西興師動衆,不會來去全都悄無聲息。”
自讨了個沒趣的吳遇拍拍褲腿站起了身:“這些事您直接去問那群竊賊不就好了嗎?我還當您全都不知道,到頭來我也隻是個負責轉述的中間人。”
“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保險起見,我隻是想要再次确認他們的存在。”李餘禮拉着他,又神秘地用手擋着嘴巴說道,“不是我要捕風捉影,而是最近在這附近,似乎又有人發現了它們的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