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尖牙利齒、沒有蛇紋薄翼，它們原本隻是兩隻普通的鳥類，可一切就在這個洞中發生了改變……它們褪下了金色發光的羽毛，身型變得比最初兩倍之大，然後也忘了昔日與我一同長大的友情，在我的脖子上……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兩個鐵鏽色的紅洞……”

小姑娘說着便稍稍拉下了領口，從吳遇的視角看過去，能見到對方青灰色的身體上配合地出現了兩個深色的凹洞，而随着小姑娘表情越發猙獰，那洞裡似乎也隐隐可見地滲下了六十一年前的血液。

“它們咬了我，這裡沒人能救我！我聽着自己慢慢流血死去，彌留之際連個能托付的人都沒有……而它們，那兩隻蛇蝠蛾，終日便以舔舐我鮮血為生，我的血液激發了它們的邪性，讓它們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大，它們誕下了子嗣，子嗣又誕下了新的子嗣，而我的靈體卻脫離了軀體，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蛇蝠蛾慢慢在這個洞裡擴大着自己的勢力，而我當初進入的洞口也已經被山石地動徹底堵塞，不會再有活人進來了……”

吳遇聽了一愣道：“我們是你在六十一年間見到的唯二闖入者嗎？”

君離不明所以，他正想說明知故問，那小姑娘就開口道：“不是唯二的……但一波一波的犧牲者曾經也前赴後繼。”

她指向方才君離躲藏的巨石旁邊，可那處空無一物。

“那裡曾經也堆有很多的白骨，蛇蝠蛾隻吃血液和□□，會像人一樣把骨頭吐出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這裡有一陣沒人進來過了，蛇蝠蛾再不吃會餓肚子，所以就連白骨也漸漸都被吃下去了。”小姑娘道，“所以你們快走吧，趁着它們還沒有回來，還在洞裡迷路的時候就離開這裡吧。”

“等一等，我想問一個問題。”君離舉起手道，“這麼多人來這裡都是為了什麼？隻是為了探險？”

“為了赤砂。”吳遇笃定地拍下他手道，“姑娘，容我再多嘴問一句，為什麼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呢？最後一次有人闖入時發生了什麼？”

“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人來過呢。”小姑娘回憶道，“最早的确有人把赤砂偷運出去過，再來的人便都是聽說這裡有能勾引魂魄的法術，收了錢或是自己想要，都願意冒這個風險走上一遭，而那個漂亮的人來這裡也是同樣的目的。不過他也沒能幹什麼，隻是和蛇蝠蛾大打了一架，十分狼狽地逃走了。”

“所以那個漂亮的人是活着出去的咯？”

小姑娘站在月光柱中央點了點頭。

那長相瘆人的醜東西原來叫“蛇蝠蛾”，眼前的小姑娘居然還是它們六十一年前最初的飼主。吳遇原先還猜測她或許隻是一個同樣被陷害于此、極其無辜的可憐人，可沒想到對方居然有如此驚人的另一層身份。

但左右都是個無法渡入輪回，殘留在人間被執念或其他東西束縛住的靈體罷了。

“這裡面隻有你一個人嗎？”

話問了半截，可小姑娘也已明了其中的意思。“當然不隻有我一個人。”她展開雙臂說道，“在這裡死去的每一個人，都會陪在我的身邊。”

果真如此，吳遇動了動嘴，他看到的果然有迹可循。

“你知道？你看到過？”

他的小動作竟被小姑娘看了個透徹，隻見對方突然撲上前來，指尖彎曲作着摳挖的動作，若非月光柱看不見的阻擋，幾乎要将吳遇的皮肉直接抓破。“你果然非同凡響，你是我們這邊的人，你就是來解救我們的，對吧？！”

“解救？”君離偏頭道，“她把你當救世主诶？”

“把我們救出去！”姑娘的聲音突然變得兇狠，這些年沒能在身體上看到的變化，似乎化作了一團惡氣正從喉嚨中不斷溢出。“你有能力卻不幫我們，怎會有如此歹毒狼心的小人？！”

“我可以救你。”耳旁一涼，驚得吳遇耳朵微微一抖。“我的劍能将你喚醒，便也能助你超度。可是在此之前，你我還是要做一筆交易。”

君離将視線轉向他聽着。

“用你的力量，克制住它們。”

展翼聲比那夏日柳葉翻飛之聲還要幹脆清明，大量的成年蛇蝠蛾如同蝗蟲過境般掠過他們的頭頂，黑色的恐怖像一張攤開的大餅一樣壓了下來，活人便如同芯子逃無可逃。盤旋、萦繞，打轉繞圈的碰撞與揮動近在咫尺，可卻始終組成一個圓環停留在不遠的高處。

吳遇氣定神閑，君離已經彎下腰悄悄靠近他，然而他連把劍都沒有拔出來。

“怎麼不讓它們落下來？”他壓着下巴同小姑娘對視道，“不如殺了我給它們加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