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悲憤交加的睚眦官們不同,大腦門頭領費子帶着他的锱铢官小弟們則全神貫注地盯着安岚手上的小蛇骨,他們絲毫沒有受到對峙的影響,神情肅穆與專注仿佛在看見小蛇骨的那一刻就能摒棄所有的雜物。
倘若他們的眼神中有神光,安岚或許此時就能被完全滲透。
他動了動手,抓住小蛇骨的手臂緩緩伸展了出去。
锱铢官們的眼神如他所料般緊緊追随。
安岚将小蛇骨牢牢收在自己懷中,内心正狂歡大喊:他居然撿到了锱铢官的寶物!
“雜種!雜種滾出反骨村!”
锱铢官的喚醒需要時間,而睚眦官們盡職盡責地扮演着這個角色。當毫無意識地被安岚玩弄了一陣過後,以費子為首的衆人也慢慢醒悟過來。他們的眼神逐漸從小蛇骨身上抽離,重新落在了永久的“敵人”身上,當“雜種”一詞反反複複地在沙台區域響起之時,費子終于帶着自家奴隸們怒吼過去:“髒婆!”
安岚不确定這個詞的具體含義,可锱铢官們一下就被激得暴跳如雷。
一場罵戰開始了,最先兩派人隻是動動嘴皮子,互相隻會斥責對方為“雜種”和“髒婆”,或許是平日裡維持了太長時間的表面和諧,導緻他們在火氣上頭之時,一時也難以憋出更多的詞彙。而後肢體觸碰便開始了,焦灼之時即便是輕碰也會開啟混戰,到後頭早已分不清誰是誰,隻能看見一團又一團的人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對方的衣物。
沒想到反骨村的人思想也沒有多麼前衛,在難以說服對方或改變對方一以貫之的觀念之時,一切的終點還是會溯之于暴力。
安岚将小蛇骨半掩在衣服之中,企圖在無人察覺他之時悄悄離開戰場的正中央。
小蛇骨是意外之物,或許有了它便能主導兩派之間的未來。
安岚雖然沒打算學着反骨傳說裡真正擁有反骨權力之人那樣将反叛和革新刻在心間,但手握權力之物,哪怕隻是短暫的,也足夠叫人心跳飙升了。
他悄悄擡起一腳,正欲跨出紅線圈禁的範圍。
火光中映出一個明顯比人大上一圈的腦袋,安岚眉頭一皺,一下子便認出此人正是費子,他轉頭向上望去,方才還在與锱铢官專心搏鬥的對方,居然在他不注意之時爬上了沙台的頂峰。
他手上緊緊扯着一根繩子,那繩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便恰好與布網邊上的一模一樣。
安岚大緻猜到了對方的意圖,也眼睜睜看着對方作出了“是你”的驚訝口型,可沒過腳踝的沙子仿佛在此時突然生出了無形的拉力,那些綿密的、甚至是柔軟的觸感一下變作了來自地獄的惡手,正從地上生出根來牢牢禁锢着他。
來不及挪開了,安岚仰着脖子想道,他立刻閉上眼睛,任由從天而降的“沙漠”将他徹底埋沒。
嘩啦啦啦……
是風的聲音?
不,風是無聲的。
奇特的怪異感在腦中浮現,思緒像繩結一樣錯亂地繞成一團,安岚試圖拿手去解開他們,可剛一碰到結便醒了過來。
他在做夢?安岚否認着自己。可低頭一看自己的小手,又立馬确認了現在的情況。
他是在做夢,而且夢到自己的過去了。
手上的風車滴溜溜在轉,這紙風車是安評章給他疊的,用的是甯微顧額外處理過的宣紙,所以折疊出來也十分硬挺,如此被風一吹才能轉得起來。
奇怪。
安岚盯着風車中心的那個小洞,他印象中明明沒有和父親接觸過的記憶。
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病死了——娘是這麼和他說的。
可眼前的風車卻告訴他——這就是出自安評章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