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面對面還需要我來轉述嗎……”安岚清了清嗓子道,“就是說,他剛剛的意思你都聽到了……”
“你和老東西說……”赫哥大喘氣着,幾下極重的深呼吸讓他張開的嘴巴神似擱淺上岸的鲈魚,可長老骨蔔雙手垂在大腿旁,壓根沒有掐着他喉嚨。“到了這一步我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什麼反骨一族?我們才是這裡的王!”
這下不用安岚再代為傳話了,赫哥大喊着朝長老骨蔔壓了過去!
年輕人同老年人打架,放到正常的外頭誰見了不得噓聲一片,可放到“不正常”的反骨村,誰和誰打起來都似乎變得非常“正常”。安岚無意參與他們的混戰,第一時間便跳出了危險區域,不遠處的赫哥同長老骨蔔扭作一團,原本兩根斷棍不知何時被赫哥順理成章搶去一根,兩人象征性地碰撞了幾下,又紛紛将其抛至一邊用上了自己的拳頭。男人間用拳頭說話最省事,赫哥對着滿臉皺紋的臉龐也毫不留情,一拳一拳下了狠手。然而出乎安岚意料的是,長老骨蔔人雖老身體雖硬,挨了幾拳也沒什麼問題,還有精神用指節扭動着赫哥肚子上的軟肉。
這場偏差值極大的戰鬥并無什麼好看的,周圍跟風混戰的睚眦官和锱铢官們還比這兩人要精彩許多。總之無論哪邊獲勝恐怕都不會殃及相對中立的安岚,于是安岚仍有閑心地伸了個懶腰,準備尋個死角等待一切結束。
隻是他遺漏了一點,在這個幾乎所有人都在場的時刻,仍有一人還未出現。
兩派的争鬥破壞力十足,原本搭建就十分簡陋的白骨洞岌岌可危。當赫哥的雙拳在長老骨蔔的臉上打出兩個熊貓眼、當長老骨蔔慘叫着撕着赫哥為數不多的頭發……位于他們頭頂上方的半褪色房梁終于不堪搖晃落了下來,幾乎是攔腰砸在了兩人的半身上。
在場無人來得及解救,當事情發生後,便隻能無計可施地旁觀着。安岚沖上去将房梁挪開,好在赫哥同長老骨蔔不過是被突擊砸暈了,還有落下的一陣腰傷恐怕對其行動會産生極大的制約。
睚眦官們和锱铢官們缺了領頭人,自然暫時進入了休戰模式。安岚蹲在兩位身體旁,算是把這各稱自己才是“反骨一族”的家夥看明白了,一個歲月靜好,幹啥都喜歡隻說不做;一個貪得無厭,做起事來無規無矩,“有謀無勇”和“有勇無謀”碰在一起,優劣各自抵消,居然就這樣奇怪地維持了百年間的和平。
直到他的出現。安岚想道,大概他現在在别人眼裡,無異于一個淨會生事的麻煩精吧……
他站起身想要頂着兩派人的視線發個言,卻突然發現角落的暗處裡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安岚腦中的弦一繃緊,一個名字瞬間湧現在他眼前,他一邊大喊着“你誰”一邊跨越好幾道軀體奔向目标,一個稍顯瘦弱的身體蜷縮在黑色的鬥篷底下,黑色的發絲垂蕩至地上,她縮手縮腳,透過不透光的鬥篷都能瞧見她抱着自己雙腿的模樣。
“幹奴!是你?!”
安岚一把掀開了鬥篷。
眼前人衣着完全換了一套,骨架子似乎也比印象中寬厚許多。安岚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直到拉扯着對方的臂膀拖起來時才驚覺——此人竟然不是幹奴。
被驚擾的男子有些哆嗦又有些驚恐地看着安岚,他在安岚手上悄悄發着抖,眼眸中又透露出一絲無辜。
“你躲在這裡幹什麼?”
背後的聲響代替了他的回答,地上碎裂的酒缸瓷片被踩得亂響,稍顯沉靜下來的局面重現被驚叫聲喚醒。在一片混亂中以昂首挺胸的氣勢在碎片中飛行的是一位有着黑色頭發的輕巧女子,安岚把手上的男人往地上一摔,擡腳就往前追去!
該死的幹奴!永遠躲在暗處計劃着詭計,居然連調虎離山都給用上了!
幹奴動作極快,仿佛在森林中對地形十分熟悉而能輕巧轉彎的野兔。她先是在欲蓋彌彰地在白骨洞裡晃了一會兒,酒缸瓷片站不穩便踩在倒地人的身上當作踏闆。待到安岚回過神來呼喚她的名字,就即刻将目标定下,安岚腿再長也不能一步跨至她身旁,隻能無措地看到她躍至赫哥和長老骨蔔身邊停下,蹲下的背影擋住了他觀察的視線,隻能隐約判斷幹奴是在找什麼東西。
找什麼東西?這兩人身上有什麼好找的?
帶着挑釁和故意,幹奴炫耀式地回過身,竟大大方方地将找到的東西展示給安岚看。
那是安岚親手裹上的破布,破布一角在幹奴的動作下被順滑地扯下,漏出裡頭發黑發臭的斷舌來。
睚眦官和锱铢官默契地發出整齊的驚呼,好像幹奴找到了什麼奢侈的寶物。
這怎麼可能呢?!安岚忍不住驚呼出聲:“不是燒掉了嗎?!”
□□奴一腳踩醒的費子眼神裡還留存着一股迷糊勁,卻是一群愣神人中第一位反應過來的勇者,他傾身飛撲上前,大吼一聲聽不懂的語言,居然大膽雙手環住了幹奴的腰間!糾纏中幹奴的黑發宛若靈活的蛇頭四散而開,雙手五指并攏乍一看形似蛇尾。費子低頭抵在幹奴腹部,一手将斷舌高舉上天防止費子的搶奪,另一手竟然對着費子的腹腔直捅而入,在衆人的見證下,将費子的腹部徹底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