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歌穩下心神,又朝着大門處走出了幾步。
像是帶着過于寬大的人皮面具,無名村的村民們終于還是來到了破廟門前,蕭歌退後一步擺出進攻的姿勢,可誰料腳尖踢上門檻,在未聞的号令之中,一排排的村民就這樣停在了門口。
停下了,沒有動作。三人誰都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因此隻能大眼瞪小眼。其中的疑點大緻可以分為兩部分,其一是蕭歌手中的真氣已撤,可為何村民們依舊維持着被濁靈附體的狀态,其不屬于正常人的動作與相貌尤其瘆人。其二則是他們突然停下的動作,止于門檻而不進廟,究竟是不敢進廟,還是不能進廟?
他們在害怕什麼?還是說,正在忌憚些什麼?
“他們怕山陰神嗎?”成笙道。
蕭歌剛想答複,就見易兒要從自己身邊走過,急忙伸手拉住他道:“易兒?你要去哪裡?”
“我去前面看看。”易兒極其淡定道。
可這平淡的模樣落在蕭歌眼中還以為小孩子被吓傻了,由此而做出不理智的舉動來,當下湧起不安,急忙阻止道:“前面都是人,是藏了濁靈的人!”
易兒點點頭道:“我知道啊。”
“知道你還去?你跟着念哥哥這麼久了,還不知道濁靈有多可怕嗎?”
“我不覺得它們可怕,我自己也不害怕。”易兒就這麼大咧咧地伸手指向濁靈們,“蕭哥哥,他們隻是站着,都沒有攻擊我們,既然它們沒有動手,那不是比大人還要安全嗎?”
蕭歌驚訝道:“比大人還要……”
“他們好像想要說話。”易兒主動握上蕭歌的手道,“就像這樣。”
“就像這樣……”蕭歌喃喃道,聽了易兒的話他似乎有些魔怔了,連帶着向前走動的腳步似乎都有些飄忽,易兒領着他一路走到門口,而他就這樣看着易兒将細皮嫩肉的小手握在了一位村民皺紋滿布的手上,并無勸阻。
晃蕩在下巴下方的人皮突然抖了三抖,那位被握住手的村民也微微擡起了手臂,普通的動作微不可察,卻代表了巨大而深遠的含義——依附在村民身上的濁靈居然頭一次出現了示好的意思!
蕭歌一下興奮起來,這遭遇可是從未在任何一本古書上讀到過的!
這世間居然還有着如此友善的濁靈?
遠望是似人非人的生物,近看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兩方雙手相握,雖沒有言語溝通,卻仿佛穿透心靈,在另一個空間裡交織感悟。人皮面具垂蕩地越來越往下,就連大人都要留下心理陰影的場面,還未成熟的易兒居然能定神相望,從頭到尾沒有透露出半分恐懼,這讓蕭歌十分敬佩。
他心中一動,也學着易兒的樣子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面前的濁靈猛地後撤一步,連帶着後頭跟着的村民也一齊往後退去,其排斥蕭歌的模樣真是絲毫不加以掩飾。
蕭歌有些尴尬,搖了搖易兒叫他松了手,兩人退回到了山陰神旁。
旁觀這一切的成笙從底座上走下,道:“我搞錯了,好像你的血确實有點問題。”
蕭歌驚吓道:“……什麼問題?”
“你看山陰神,它顔色是不是變回來了?你一離開這周圍,好像連山陰神也變得‘輕松’了些。我隻是猜測,就像村民們忌憚寺廟裡頭一樣,山陰神是不是也同樣忌憚着你的血?”
“不可能吧,之前我可是……”蕭歌沖着山陰神幹瞪眼道,“啊?我之前用符命刀撒上去的血呢?”
成笙道:“被它‘吃’進去了。”
蕭歌抓抓腦袋,他手上的血差不多都止住了,要想檢查可得從頭再劃一刀,因而小心問道:“那我的血……不會真有問題吧?”
“你可别看我,從身體上來講你健康得很,隻是從除祟的角度……這我就沒法講了。”
“那這血……或許我舔一下……”
成笙和易兒齊刷刷将視線射向了他。
蕭歌急忙擺手道:“……我什麼……什麼也沒說。”
成笙托着下巴在兩人跟前走來走去,血有問題隻是他的猜測,誰也不敢斷言就是這樣的結論,會不會是他們的思路狹隘了呢?還是從一開始,他們就走錯了考量的方向?
他盯着蕭歌,突然就将視線轉移到了蕭歌的腰處。
“别看我的刀!”蕭歌突然大叫起來,“絕不是符命刀的問題,公子的刀不會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