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能不能給我們一些吃食?”
蕭歌的計劃很簡單,先接近一個人,再尋找機會将他體内的濁靈逼出來,是用符命刀也好,是用彈弓也好,隻要不混在人群裡,他們被發現的幾率也會大大降低。
男子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看着他,宛如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這讓承受這般目光的蕭歌也有種異樣的感覺,覺得自己就是塊裸露的生肉,怎麼樣都被看了個透徹。而實際上倘若站在男子的視角,蕭歌從脖子開始升騰而起的绯紅早已将他内心的忐忑暴露了個徹底,他不安地扇動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衣角,幾乎已經将“撒謊”兩個字刻在了臉上。
“是我餓了……”易兒悄悄站到蕭歌前半步的位置道,“我早上沒吃早飯。”
男子看着他道:“這會兒都快大中午,你爹是怎麼養你的?”
易兒仰頭看了看蕭歌,沒說話。
蕭歌尴尬地沖他笑笑,道:“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
男子毅然決然地背過了身。
蕭歌頓時覺得前途一片茫然,他看着男子轉身走進了身旁的屋子,仍舊敞開的大門倒是給了他上前挽留的希望,他猶豫着向前邁近一步,就見男子很快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上端了個缺了一角的破碗,裡頭的米湯正因為他晃晃悠悠的手而搖擺不停。
男子道:“喏,你們要的吃食。”
他并未将碗遞到蕭歌或是易兒的面前。
興許是因為高傲或是别的什麼東西,蕭歌不想對施予自己幫助的人惡意揣測,因此并未在意,主動伸手過去,道:“您真是個好人,多謝……”
“謝”字終結在男子縮回去的手上。
這是什麼意思?蕭歌追上去道:“多謝,我叫孩子吃完就把碗還回來。”
他又一次湊上前去,這一次男子不退反進,湊到了蕭歌耳邊低語道:“不用裝了,我知道你什麼意思。”
蕭歌雙眼一瞪,知曉此事并不簡單。
可他稍稍扯遠一些距離,這又發現自己似乎誤會了那一瞬間的冷冽。
“求求你,不要對我動手。”
前半句威脅,後半句懇求。男子一套組合下來,着實擊打地蕭歌懵上許久。有那麼一刻蕭歌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地一清二楚,可轉念一想,這些人隻是愚鈍的村民,他們應該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才是。
于是他裝傻道:“好心人,你在說什麼啊?你都施舍我們了,我怎麼會對你動手啊?”
男子搖了搖頭,招招手将二人帶進了更偏僻的角落。“你是除祟師吧,你們這一行的我還算有所耳聞。”他指了指蕭歌的腰間道,“傷人的劍沒有這麼華麗,隻有普通老百姓眼裡的‘髒東西’才配和它們相觸。”
蕭歌将紅塵往自己身後藏了藏,試探道:“雖然不是什麼常見事……那你見到過濁靈嗎?就是你們喜歡說的‘髒東西’?”
對方立刻搖了搖頭道:“我沒有見過,我的意思是你好像誤解了。”
“誤解?”
“我看你偷看我們好一陣了,應該是對我們村的習俗很感興趣吧?我們的老祖宗以前在妖怪手下辦事,平時的幹活就是給妖怪做人皮畫,好讓他能身披人的皮囊,混到活人之中。後來沒妖怪了,祖宗把手藝活傳了下來,我們都不想讓它失傳,所以這裡所有人都會做人皮畫。不過你放心,現在已經不用真的人皮了,而是用牛皮或者别的牲畜的皮代替。我們會用這種東西來填充自己的臉,讓它輪廓變得好看,你要是盯人看着久了,見到他下巴那裡垂下來點不要驚訝,這垂下來的不是他自己的皮,是他做上去的皮,隻不過沒做好,叫你給看出來了。”男子一邊觀察着蕭歌的表情一邊說着,卻又忽視着他的欲言又止繼續寬慰道,“你别在意啊,你看我們生在這出不去進不來的死谷之中,唯一的樂子也就這點了,你們是從外面進來的,路上肯定看得很多吧?我們這種說出去也是小巫見大巫的,就是一點小本事,厲害的人多了去了,你們應該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人……皮?做在臉上?”
“是啊,你看到過了吧?你看到的就是這個東西。”
“我怎麼不太相信呢?”
“不明白道理的人都會覺得奇怪。”
“那你告訴告訴我,你們這‘皮’是怎麼和自己的‘皮’合二為一的?”
男子卻将話頭止于此:“再往下就不能說了。”
蕭歌再問:“為什麼?人皮畫裡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當然是一些……我們是要傳下去的。”男子用傳承的話來堵他,無疑就是最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了,“别懷疑我們了,我們隻是普通人而已。”
蕭歌不甘示弱道:“這話說的……我沒懷疑過你們啊,分明是你,以為我懷疑你們。”
男子“啧”了一聲說道:“早點回吧。”
這便是趕客的意思了,蕭歌平白受了一頓氣,端着的米湯自然是沒喝,把那碗一撂就決定不再幹些拖拖拉拉的事,反倒直接動手來得暢快。于是在男子走出自己的視線之後,蕭歌快步跟了上去,撿石子、上彈弓、放真氣,一套動作一氣呵成,這下終于擊中了目标,充盈着真氣的石子砸到那後腦上彈落到地上,與此同時向前倒下的,還有哼哧着呼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