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藍蝶飛出林念才猛然間想起,在花田部落裡,蝴蝶可是和寶相花共生一般的關系。
寄宿與依存,這就是兩者之間的生存之道。
隻是相較于很久之後的将來,比起糊了滿牆、足以把寶相花整個遮擋住的龐大蝶群,現在數十隻的藍蝶倒顯得有些寒酸了,但奇怪的是,明明是依附關系的藍蝶居然會在寶相花還不在的時候就停留在此地。
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那朵休眠的巨大寶相花又去哪裡了呢?
林念看向神女,在很多年以後神婆親口告訴他們,她的族群正是為了守護這朵巨大寶相花而存在的。
那倘若從一開始,這朵寶相花就不存在呢?
神女從墊子上站了起來,他看到行樂一點也不意外。在很長時間以前,林念也作為一顆無法自由行動的枯果跟着行樂來到過這裡,那時候還沒有神女,現在想來應該是還沒有出生,他們會從入口進來直接進到密室,還從沒有過和人見面搭話的機會。
這一次從一開始就碰上了人,無論是和守衛對話還是同神女對上眼,都是新奇的初次體驗。
“你是從外面來的。”
年紀尚小的神女說話帶着一股軟乎乎的腔調,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毋庸置疑的。她十分肯定行樂的身份,下一句則直接指出了他的目的:“你是要進去密室的。”
行樂沒有掩飾,他比神女高出許多,此刻是蹲下來同她平視。“我是要進去的,但不是第一次了,我經常進去。”他毫不避諱地說道,“這是件很正常的事了,你不能阻止我。”
那會兒的神女似乎還未及預測動機的本事,被行樂一說便往下接着說道:“你要進去幹什麼?”
行樂擡頭看向空牆上的印記,道:“你們往牆上畫的是什麼?”
“是傳說啊,族人還未出生時就記在腦子裡的傳說,我也是在母親的肚子裡知曉的。”神女指向牆面,随着她的描述,畫面上的形狀才逐漸清晰了起來。“這些都是藍蝶,等到藍蝶全都集中起來,隐藏在牆壁裡頭的寶相花就會顯現,我族人都在等着這一天,從這一天往後我們的使命才算開始。”
行樂就道:“那你是為了使命而出生的嗎?”
“當然。”神女驕傲地揚起腦袋道,“我一定會活着見到這一天的。”
“我也會活着見到這一天的。”行樂笑了一下,這還是林念頭一次聽見他發出笑聲,像是小兒第一次感知到人類的情緒,笑聲聽上去十分怪異。“為了那一天的到來,我得去密室。”
于是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神女問道:“你進去後要幹些什麼?”
“為了這個。”行樂伸手将腰間懸挂的枯果示意給神女看,而寄宿其中的林念便有了一種被展覽凝視的錯覺。“我手上還有很多這種東西,隻有把它們放進去,藍蝶才會飛過來。”
神女半信半疑,她應當是沒見過這些的。
“這和寶相花有什麼關系?”
“你還沒學到呢,能你學到就知道了。”行樂從蹲起的姿勢站立起來,他手落在神女肩上拍了兩下,轉身朝着密室的門走去。神女這次沒有阻攔他,隻是呆呆看着他的背影,默許了他的推門而入。
行樂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擔心神女會跑出去叫人,他大約是覺得自己說服了神女,又或者對方雖然身份尊貴,但他并未将一個小孩子放入眼裡。他客客氣氣地“闖入”密室,密室裡頭就是林念熟知的場景。在未來他到達此處時,這裡已經因為塌方變成了地下室,又因為河水的倒灌而淹沒了進出的唯一通道,遠不及現在這樣直接出入來得方便。
往前走了幾步,行樂點燃了兩邊的燭火,在燭火的映襯下顯露出一個巨大深坑,深坑裡頭放着的就應當是能夠堆成小山的枯果了。在林念化作枯果同行樂第一次來到這裡時,其實密室裡頭是沒有深坑的,倒是有一張長條桌子,空空蕩蕩不明所以地被架在屋子中間的位置。當時的行樂覺得此舉做作而晦氣,像小孩拆家一樣狼狽地将木桌打得粉碎。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在密室的地上挖出了一個深坑,那一次就是行樂在花田部落待過的最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