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隻說這個,那真是人盡皆知的了。”林念道,“雖然《陣百道》如今并不流通,但想必過去通篇閱讀過的人都懂,這一點就寫在此書的第一頁上,乃是人人都避不開的一行。”
“可你還不知另外一事吧?當初林大師是縫縫補補才完成了最終的陣圖,可用墨砂乃有一弊端,倘若不加注意,畫陣者便有燃燒自焚的危險。”浦弦伸手往往生錢邊上一指道,“墨砂陣法上必須做出一處統一的調整,在《陣百道》上這一調整被融合拼湊進了每一幅陣圖之中,是一處略懂之人難以覺察的細節,但隻要照葫蘆畫瓢就不會出現差錯。可若是妄自尊大想要自己動手嘗試,那結果就......”
“那浦大師可知是哪一處?”
“我怎知?這陣圖不是出自我手,我自然識别不了。”
“你當然識别不了,因為就這陣圖而言,簡直是天衣無縫。”林念哼笑了一聲,而浦弦的臉色似乎随着這笑聲冷淡下去幾分。“你認識吧?這就是往生錢,把往生錢作為陣圖,你曾經也設想過吧?”
“你怎麼知道?!”
“啊?原來真是如此啊,我隻是随口一說。”林念露出得逞的笑容,不過在這一事上他确實沒有撒謊,雖然沒有撿到足夠的證據表明浦弦留下過自己的欲望,但從他對林漢霄的索取上來看,偷學并加以改進往生錢倒是他極有可能去做的事。“看你樣子應該是失敗了?沒想過會有人代替你将其變為現實吧?”
此話竟是戳中了浦弦的痛點,他惱羞成怒,将後牙咬得發出“呲呲”的摩擦聲。“往生錢陣圖就是失敗的,我試過很多次,它不可能存在!”浦弦大聲叫喊道,“你如今造出的陣圖也不過是表面功夫,倘若你注入真氣就會露出一點皮毛,到那時你就知道了,往生錢陣圖就隻有失敗一條路可走!”
“會如何?燃燒自焚?”
“你以為我這斷指是怎麼來的?!”
浦弦一把扯下左手的皮手套,那挺立的手套下實際空空蕩蕩,被塞入其中的隻不過是一團空氣罷遼。一張比普通人更大的大手卻僅剩三根手指,初看就是一驚,再看還是覺得别扭。而斷處被悶得久了,整個斷面之處都有些發黑發髒,傷口的恢複并不好,說明自受傷之後就未曾用藥膏塗抹恢複,如今已過去了不少時間,可注視受傷之處,仿佛還是能聞到一股新鮮傷口的味道。
“你可别怪我沒提醒你,往生錢陣圖一旦生效,你的下場不會比我的還要輕松。”林念毫不在意,當着浦弦面就開始聳肩說道:“可是往生錢陣圖已經在生效了啊。”
“哪裡生效?”
“就在你的腳下,你的周圍。”林念指了指浦弦的身邊說道,“你沒有發現嗎?在我們說話的時候,你的濁靈可是在減少啊。”
浦弦聞言恍然大悟,他扭身去查看,竟發現原先需要互相交疊的濁靈正慢慢地同彼此分開——這表明往生錢裡的濁靈數量正在減少。可同樣身處往生錢陣圖中,浦弦卻完全沒能感受到異常,他連濁靈的消失都沒能覺察,而當林念提醒過他之後,他竟也沒能捕捉到濁靈消失的瞬間。
無論他是否能夠親眼找到,濁靈的消失既是事實了。
“你做了什麼?!”
林念露出自己的十指道:“我可沒有燃燒自焚哦。”
逐漸地,由墨砂繪制的往生錢陣圖開始自行發生了變化,那些墨砂被微風輕卷飄揚,又順着同一個方向遍布排陣,很快那純黑的外框就不再隻是單一的色塊,而是從中塑形出了溝壑與線框,往生錢陣圖的外輪廓逐漸現出了它應有的模樣,那一道又一道的留白與填充最終拼湊出了往生錢上的繁複圖案。
在最初回憶中見到的、被林漢霄捏在手中的、原原本本的往生錢符咒,被林念于此地放大還原,一模一樣地複刻了出來。
最後的墨砂落到了正确的位置上,那一瞬間,整個陣圖都閃爍出淡綠色的光澤,站立在陣圖中央的浦弦忍不住用手擋住了雙眼,而等他将手再次拿下後,所有的濁靈都随着腳下的往生錢陣圖一同消失殆盡了......
“這是怎麼回事?!”浦弦勃然變色,“陣圖怎麼會自己改變?”
他仍是想要找尋往生錢留下的痕迹,可墨砂就好像從未停留過一樣,任是一點兒細節也沒能給浦弦瞧上。
“這是障眼法?你是在學我的樣子?”浦弦擡頭怒氣沖沖地朝林念叫吼道,“陣圖疊加陣圖,你是在學我的幻境之術?”
“你說的兩個可是不一樣的情況......”林念注意到浦弦身後的異樣,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語速。“我沒你那麼詭計多端,往生錢的陣圖比你那花招簡單多了,不過是在陣圖上多費了些功夫。”
浦弦對身後的異樣毫無察覺,他怒目瞪着林念,即便腳下的墨砂已經全部消失,卻依舊像是被關入了無形的鐵籠,讓他無所脫出。
“我爹在往生錢上畫符咒,是為了形成最初的術法,可以說是《陣百道》的前身也不為過。我的往生錢陣圖則是在《陣百道》的基礎上,吸取了我爹曾經的靈感,加以完善,是為了針對《陣百道》上沒能提及的情況做出的備選方案。”
“動用大範圍的術法需要消耗你自己的真氣,可你......”
“你是想說為什麼我沒事,對嗎?”
浦弦咬牙切齒,他确實無法推測林念的計策。
“因為我将術法轉移了。”林念擡起雙眼道,“往生錢陣圖可不隻是針對陣圖裡的死人,它的目标,可還有陣圖裡的活人。”
“撲哧”一聲幾乎吞沒了林念的尾音,一柄長劍突然從浦弦胸口穿刺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