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四季,明月近在眼前,天水一色,就像是入冬、地上灑了一層霜。帝扶月感覺性子冷淡,除了最初那日,後來都難以跟她搭上話。倒是帝離月,好幾次戚鴦二人都發現他在暗處偷偷摸摸觀察自己。兩人笑着搖搖頭,不當回事。
或許是見二人随和還好相處,日子久了帝離月便大着膽子光明正大跟在二人身後。
鴦未眠問他:“那日來得匆忙,我與戚哥哥忘了藏書閣的位置,你帶我們去好不好?”
帝離月看起來頗為開心,點了點頭。
藏書閣大得驚人,收錄的書也都亂七八糟,幾乎全凡間的話本子,還有一些是神明曆劫時的經曆。
最開始的時候鴦未眠纏着要戚鶴将給自己念書,對方剛念了兩頁他就捂着耳朵求饒:“算了戚哥哥,放過我吧!你念書的本事跟你講故事的本事有得一拼啊!”
鴦未眠捂着耳朵落荒而逃,戚鶴将看看他離開的方向、又看看手裡的書,問一旁的帝離月:“真有這麼難聽?”
帝離月望着他,真誠地搖了搖頭。
于是聽戚鶴将念書這個鴦未眠眼中的苦差事落到了不谙世事的帝離月頭上。不過他看起來好像還挺樂在其中的,午後小憩都比以往更惬意了。
日子閑下來久了,人就會覺得無聊,神明也不例外。鴦未眠是不敢再聽戚鶴将念書了,思來想去,決定種點花。
扶月山上屋子不多,戚鶴将念書念得津津有味,便幹脆住在了藏書閣,鴦未眠沒敢往那種。精挑細選之下,選擇了那處靈泉。清清冷冷還往上飄白霧的靈泉,周圍種上一圈五彩斑斓的小花,想來會很賞心悅目。
隻是,平常窩在藏書閣裡恨不得八百年不出門的戚鶴将這次不知道抽什麼瘋,出來了。目标明确,直奔靈泉而來,見到鴦未眠的時候下意識擡手掐訣要把自己停住——然後兩人從鴦未眠剛剛種好的花上壓着滾進了靈泉,從頭到腳濕了個透。
戚鶴将:用不了靈力的日子實在難捱……
鴦未眠:我!的!花!!
他看起來相當不好:“戚鶴将!我今天非得把你剁碎了做花肥!!”
“鴦鴦!鴦鴦!聽我解釋!我能……啊啊啊離月救命!”被人薅着頭發往死裡揍的戚鶴将非常沒有骨氣地和帝離月求救,完全不管他是為了甩開怕水的帝離月才來的靈泉。
帝離月一路追上來,見到戚鶴将的時候立刻閃到一邊躲着:戚鶴将現在身上全是從靈泉裡帶出來的水啊,他是死活都不會上前的。于是,等着戚鶴将回來給自己念書的帝離月非常有耐心地旁觀了全程。
戚鶴将被鴦未眠按在地上可勁揍,直到嘴裡被灌了兩把土才感覺身上一輕。
鴦未眠起身時還拍了拍手:“看在我的花沒死完的份上,先放你一馬。”說着他還貼心地把戚鶴将從地上拉了起來,拍了拍對方身上的污泥。
結果發現排不幹淨。他扶額:“算了,咱們還是去換身衣服吧。”
扶月山上悠閑自在,奇珍異草随處可見,靈氣充裕,是個實打實的好地方。就是壓制靈力這一點讓人不爽,放在從前一個法術就能解決的事,如今都隻能親曆親為。
有些還為不了——比如攔着自己不要跟人一起壓着花滾池子裡這種。
扶月山上常年隻有帝扶月和帝離月,是以能換的衣裳也隻有類似的月白色。二人自房内走出,見到對方時都不免愣了一下。
鴦未眠率先開口道:“這麼看着我做什麼?不好看嗎?”
戚鶴将思索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沒你穿紅衣的樣子好看。”話落他嘴唇動了動,但話在嘴邊拐了個彎又被咽了下去。
看出他想問,鴦未眠笑眯眯地主動回答:“你也是。還是那身黑的好看。”
戚鶴将炸毛:“那不是黑的!是烏黑①!”
“是嗎?太深了看不出來,總之差不多就行了。”鴦未眠不在意地回他,随後話鋒一轉,“所以,你為什麼要躲着帝離月?甚至不惜破壞我的花。”
“我有時候都懷疑你說我念書難聽是唬我的。”說到這點戚鶴将臉上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如今相當于凡人之軀,我夜間也時常淺眠幾個時辰,可次次被拖起來給他念書。有時候困意上來,打個哈欠還得被數落。”
戚鶴将歎了一口氣,繼續道:“而且他就喜歡那一本,我說要換書他就是不肯,他耳朵沒起繭子我嘴巴都受不了了。這不,趕緊趁他不注意跑了嗎?”
鴦未眠忍笑忍得辛苦,他扶着戚鶴将的肩膀:“他都不會說話,怎麼數落你?”
這時戚鶴将感覺有人在戳自己,耳邊還有人在喊“離月”。他扶好鴦未眠轉身,發現是帝扶月。
帝扶月看到戚鶴将轉過來也是一愣,又看到他身後的鴦未眠:“不隻是二位小友在此,原是我認錯人了。”
戚鶴将與帝離月本就身量相似,此刻穿着一樣的衣服,帝扶月認錯倒也不奇怪,于是他擺了擺手:“沒事。”
帝扶月目光在他們的身上轉了一圈,疑惑道:“你們這是?”
鴦未眠搶在前面将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尤其強調了自己不幸早夭的小花。
帝扶月聽完哭笑不得:“離月他,是對某本書有些莫名其妙的執念,辛苦戚小友了。不過衣裳的事你們可以找我呀。”
鴦未眠道:“什麼?”
“我在這山中可以用些小法術,幫二位清洗個衣裳還是不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