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翻卷,雷聲陣陣,古井無波的河面忽然狂風大作,像是天道在表達對他這句話的不滿。
鴦未眠一甩袖子,頓時高天大亮,怪風停歇,他語氣不惡,卻冷淡至極:“既然十死無生,你又憑什麼不讓我們為自己博一線生機?”
蒼天無言。
他們注視着對方的眼睛,像是承諾,像是反抗:
“九死不悔。”
“九死不悔。”
像是終于忍無可忍,天上還是劈了一道雷下來,二人來不及起陣抵擋便失去了意識,隻是倒在地上時還十指緊扣。
戚鶴将比鴦未眠先醒來,他坐起身,看到鴦未眠身上焦黑。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掐了個訣将梧河的水引出造了一面鏡子,發現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好你個天道老兒。
不過說了一句,直接引雷将兩人劈成了炭。
戚鶴将觀察了四周一陣,仍然是剛才他們看到的景色,隻是氣息不對,想來是個幻境。他動了動地上躺着的鴦未眠:“鴦鴦,醒醒。”
鴦未眠睫毛顫動,片刻後睜開了眼睛,借着戚鶴将的力道站了起來,感覺身上隐約有些疼痛,好像還有股……烤肉的味道?仔細一聞,還焦了。
見他皺眉,戚鶴将這才想到應該掐個訣把二人先洗洗再叫鴦未眠起來。他道:“有一道天雷直沖你我下來,把我們帶到了這個幻境之中。”
鴦未眠掐訣把自己和戚鶴将洗幹淨了才空出腦子去消化接收到的信息,他眨了眨眼,問:“那你找到出去的辦法了嗎?”
戚鶴将一頓,有些不自在地搖了搖頭。
“那便……”
鴦未眠話未說完,此間忽然一震,戚鶴将眼神一轉,抓着他的手腕腳尖點地,飛到了半空中。
回頭看時,方才他們站着的地方春草薅秃,成人腿長的白色魚尾沒砸中目标憤怒地擡起,露出的坑深一尺有餘。
這魚看起來不能在岸上久留,一擊不中便又跳進了水裡。
看着它在水中撲騰的魚尾,戚鶴将眉梢一挑。這魚身上的鱗片雖然看着是白色的,但撲騰時随着光線的變化折射出五光十色,入水又變得半透明,看上去還在隐隐發光。
腦中不自覺浮現出了在扶月山時自己戴在鴦未眠頭上的那朵花,若是用這鱗片拼一朵形狀相似的出來,肯定也很配鴦未眠。
可是下一瞬就有一道靈力直沖水中的龐然大物而去,後者頓時炸開身軀,血肉鱗片四散橫飛,二人想要躲避時已經來不及。
鴦未眠都想好要怎麼洗味療傷了,可是那些殘/肢直接穿過了二人,毫無阻力地落到了遠處的草地。
看來這幻境還是個隻能看的。
反應過來拿不到那漂亮的鱗片了,戚鶴将興緻缺缺。
可沒有時間讓他不高興,下一瞬天上的黑雲再次聚集成一個漩渦,卻不是盤旋在二人頭上的。
漩渦中心紅光翻湧,勁雷狠狠紮入大地,塵土狂飛山石劇顫,萬生萬靈驚慌逃竄,卻被餘力碾得屍骨無存。
周身俱被血霧籠罩,一片朦胧的紅,鴦未眠微微蹙眉。
天雷的落地點,三千丈高塔拔地而起,塔尖直直插/入天雲漩渦,将雷光都一時壓了回去,通體發光,紅得絢爛,紅得刺目。
隻差直接挑明破局的關鍵就在塔内,戚鶴将要上前察探,剛往前一步,便感覺有巨力拉扯,随後消失在了原地。鴦未眠在巨力出現的一瞬間察覺了不對,死死拽着戚鶴将的袖擺被帶着往前一步,然後一同被拽走。
疾風刮面,衣擺翻飛,再次落到實地時,目之所及一片血紅。四下不通風,光源全靠着嵌入牆體的紅色晶石,雖未言明,卻知此乃塔内。
隻是三千層樓,不知此時身處哪一層。
戚鶴将目掃四下,不見第二人,眉頭皺得深緊,放出的神識也出不去目之所及的空間。
鴦未眠處境相同,見神識被困,他又高聲呼喚,毫無回應。
尋人不得,戚鶴将很快冷靜下來,開始觀察四周。
鴦未眠也隻能強壓下心中的不滿,四處摸索。
他們在光滑的牆壁上發現一處凹凸不平,仔細察探,像是文字。
二人均湊上前仔細辨認:“蒼天在上,諸神為證,南凡濁骨①、謝明謝華……瞳,供膝下第十九子謝十九……”
“……供膝下第十九子謝十九,魂獻高天,骨祭厚土,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願以北上,吾身……成、神。”
最後一字念完,此間中央傳來響動,二人轉頭,發現地闆凹陷下去一個容兩人通過的洞,頂上亦是。紅柱上下穿過兩處洞口,貼着柱體搭出階梯。
二人皺眉,心裡都是一個想法:這麼容易?
上下洞口皆是漆黑一片,神識探入一無所獲。思索片刻,兩人擡腳,拾級而上。
每層樓皆是一模一樣的布置,兩人腳步加快,最後幾乎成了兩道流光,繞柱而飛。
煞白的光線近在眼前,踏出這最後一步,四周是成片的雲霧,耳邊有轟鳴的雷聲,遠在天涯,近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