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你們為何要去,但我的建議是不要去,離得越遠越好。”
鴦未眠不解:“為什麼?”
帝摘月歎氣:“這是你二人間的事,我本不該插手,隻是鴦小友,你可知那如山是什麼地方?”
“據傳,山上有一尊神佛。”
“鴦小友或許不知,在明和十八年以前,月窟稱為纖洲,如山橫在纖洲與憫洲之間,劃開兩境。”帝摘月道,“雖然如今兩洲同被稱為神界,但纖洲住的是如你我這般的神明,憫洲則居住神佛。”
幾千年前,神明與神佛開過戰,神佛出去自己修煉,還接受着如今被劃為人間的幾洲生靈的供奉,此戰過後,纖洲元氣大傷,原本兩洲同享的如山被劃為了憫洲的地界。
雖然過去了幾千年,憫洲神佛也因血海不複存在,但纖洲在那一戰中死傷無數,到如今也沒補得回來。是以提及神佛,月窟衆人仍舊心裡不快。
鴦未眠問:“與此何幹?左右憫洲已經沉海多年,就算哪日海水退下,神佛也不會再現世。”
“可你方才自己也說如山上仍有一尊神佛。”
“據傳而已,我也不知真假。”
“是真的。”帝摘月語氣中的情緒一時變得有些複雜,無法分辨,“曾有神明去過如山,回來時隻剩白骨一副,一次算意外,但次次有神明上山最後的結果都是如此。”
這些事情倒是鴦未眠不曾聽過的,他問:“沒有處理過嗎?”
帝摘月歎了口氣,道:“後來我的确有遣人去看,一行六人,一對夫婦一對摯友一對兄弟,回來時剛好都死了一人。我從他們身上翻出來臨行前趁他們不備放的留影石,發現那些人都是他們自己殺的。”
鴦未眠心頭一緊:“什麼意思?”
“那神佛将他們一對一對分開,告訴他們殺了對方,自己可以幫他們拿到對方的壽元靈力和氣運,又用法術動搖了他們的心性。”話到此處帝摘月頓了一下,似是不忍,似是憤怒,“他安坐高台,兒戲一般看着一出又一出自相殘殺的戲碼,到其中一方死亡的時候拍手叫好。”
他話到此處便不再多言,将戚鶴将安置好後便拂袖離開。
想到先前戚鶴将身上連着如山的紅線,又結合帝摘月的這番話,鴦未眠知道有些莫名怪異和巧合,但還是複雜地看着陷入昏睡的戚鶴将。
他不願意懷疑戚鶴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先将人送回月窟。
沉思良久,他還是去了一遭如山,隻是被結界檔在了外面,試了諸多辦法都沒能打開,遂放棄。
從如山下來,鴦未眠發現眼前飄來一道白光,他認出這是帝摘月的靈力,伸手點了一下,眼前緩緩浮現幾行字:往後不必過于憂心,如山上我已設下結界,那神佛無法找上你。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鴦未眠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理不出一個頭緒,運轉靈力調息多次,均以失敗告終。
三年裡,那些隐秘的、陰暗的、令人不安的懷疑時時刻刻萦繞心頭,揮之不去,鴦未眠心浮氣躁,強行操控靈力在四肢百脈遊走了一圈,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路邊的石子在他手裡轉得飛快,丢在地上千百次,卦象八風不動地顯示那就是如假包換的姻緣樹,沒有問題更不會出錯。
煩。
這是他腦子裡冒出來次數最多的一個字,也是他現下的心情。不僅煩,而且一點都不想見到戚鶴将,這還是前所未有的事。
***
戚鶴将根據卦象顯示來到蒼洲,一眼就看到了當初以鴦未眠指尖血畫的巨大陣法的殘陣,第二眼就是在陣眼中坐得筆直的鴦未眠。
确定了沒有什麼陣法什麼幻境什麼危險之後,戚鶴将快步上前:“鴦鴦……”
鴦未眠本在閉目養神,聽到這聲音猛地睜眼,腦子裡還是些理不清的想法。他怕自己一時沖動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幾乎連滾帶爬撐起來就準備跑。
戚鶴将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鴦鴦,我覺得我們得談……”後一個談字還沒出口,他聲音就猛地頓住。
鴦未眠也沒關注到他這微小的異常,趁其愣神,運轉靈力震開腕上的手,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飛身而去,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視野裡。
戚鶴将幾乎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手上流淌得雜亂無章的金色神魂,又擡頭看了看鴦未眠消失的方向,一時無言。
他看得很清楚,方才自己手剛碰到鴦未眠的時候,原本隐匿起來的金色神魂乍然顯現,首尾相接流淌的光芒停滞一瞬,再次流動時便成如今這般,橫沖直撞,甚至讓他這隻手都隐隐作痛。
鴦未眠消失過後不久,神魂流淌的軌迹又恢複了正常。
曾經在扶月山看到的神史不合時宜地出現在腦海中,戚鶴将隻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驟然崩塌,眼眶酸脹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