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像二叔那般安分也就算了,可他們一家的狼子野心都快滲透半個朝堂。”龍胤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朕隻要稍微裝聾作啞,他們就迫不及待地結黨營私逼朕讓位。不過正好,借此機會,朕倒要瞧瞧還有哪些不自量力的蝼蟻。”
龍胤垂眸,放下玉盞:“三叔隻不過是在賭。一賭朕死,二賭朕不會在殿前殺他一家老小。”
“可惜,他都輸了。”
龍胤音色本就低沉,予人很強的壓迫感。
上官丞相抱拳:“臣已經派人去王府抄家。”
龍胤未應答,指尖有節奏地敲擊着紅木桌面,讓人猜不透悲喜。
涼風從背後的窗縫滑入,順着黑底金邊的龍袍往裡鑽,胸口的那道大疤還未痊愈,時不時地陣痛。
——三叔啊,你差點就賭對了。
冰涼的箭矢從緻命位置穿胸而過,然而還沒來得及劇痛,龍胤再睜眼就身處一個奇怪的地方。
——也許朕,已經死過一次了。
眼前的帝王自少年登基起,處理方式一向簡單粗暴,就是幹掉所有不服從他的人。
雖然方式粗暴,但也有效,大齊十幾年來從未發生過一次内讧。
“那下半旬的鴻門宴?”
“如期舉行。”
話音未落,門口就傳來一陣清脆愉悅的腳步聲,打破了殿上的死寂。
龍胤一擡眼,上官丞相識趣地退下了。
“陛下?”
門口未見其人,隻看了一撮呆毛。
“進。”龍胤翻開奏折。
鳳十一背着手,穿着的衣服靴子都是剛換的,濕漉漉的發尾還挂着晶瑩的水滴。
明明二人年紀相仿,但鳳十一的面容更加青澀朝氣,舒展的眉頭下那雙眼睛永遠盛着笑意,嘴角翹起。
每次為了掩蓋身上的血腥味,他都會沐浴幹淨後再來見他的陛下。
龍胤不用擡頭也知道他在沖自己傻笑,身上還有股栀子花香。
“殺幾個人而已,需要這麼長時間?”
鳳十一神秘兮兮地從背後掏出一個陶瓷小碗,小碗裡是切成一片一片的甘蔗。
龍胤:“……這是何意?”
鳳十一不存在的尾巴搖晃起飛,眼睛發亮:“這樣您以後生吞甘蔗就不怕被噎着了。”
“生吞甘蔗?”龍胤手中的筆杆被咔嚓折斷。
眉心微蹙,又讓龍胤想起來那些荒謬的夢境。
“您不喜歡嗎?”鳳十一有些失望地抱着陶瓷小碗。
龍胤不置可否,沉思幾秒,身體連帶着椅子微微挪動,朝鳳十一伸出一隻手。
鳳十一開心得臉側泛紅,輕車熟路地彎下腰,胳膊肘支在案幾上托臉,膽大包天地用頭頂去觸碰陛下的掌心,眯起眼睛至高無上的滿足。
龍胤幻聽出了小動物的呼噜聲。
他人都猜測,一定是陛下給了他數不勝數的财富或者一人之下的權力,鳳十一才如此賣命;
實則他們都猜錯了,鳳十一想要的隻是一個摸摸頭。
鳳十一的發絲很軟,唯有那撮堅韌頑強的呆毛,怎麼動它都不會倒。
龍胤眯眼:“你是長不大了嗎?”
鳳十一嘿嘿笑道:“每次小時候殺完人都吓得睡不着,陛下摸摸十一的頭頂,十一就安心了。”
龍胤斂目:“朕在你心裡比死人還可怕?”
“不,十一的意思是,有您在,十一做什麼都安心。”鳳十一誠懇地對着暴君說如此肉麻的話。
也許他人說出來龍胤隻覺得惡心,但鳳十一說話他是信的。
沒有什麼别的原因,隻是因為鳳十一腦子笨笨呆呆的,是個忠誠漂亮的缺心眼。
龍胤給他順着毛,心情也稍微放松,半閉着眼眉心輕蹙。
“朕做了個奇怪的夢。”
鳳十一豎起耳朵聆聽。
“夢中都是奇怪的人群房屋,朕還被拉去跑了三個圓圈,更有個名為‘輔導員’的官吏倒反天罡,見到朕不僅不跪,還趾高氣揚。”
“輔導員真可惡!”鳳十一聽得牙癢癢。
“不過在那個夢中,朕還夢到了你。”
摸頭的動作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雙頰被一隻大手掐着擡起。
清澈的眸子撞上那兩隻渾濁暗紅的瞳孔,從中鳳十一看到了自己臉蛋鼓鼓囊囊的。
“唔?”鳳十一不僅不害怕,反而還好奇地眨眼示意陛下繼續說。
龍胤望着像倉鼠似的鳳十一,不禁勾了勾嘴角。
“你在那個夢中更可惡,對朕做了許多膽大反抗的事情。”
“十一不會這樣的!”
雖然還不知道陛下夢見了什麼,但鳳十一先一步铿锵有力地解釋:“就算陛下現在讓十一去自刎,十一也不會反抗!”
“好端端的朕讓你自刎作甚?”龍胤松手,十指交叉似笑非笑:“雖然那個夢中,不同模樣的你倒也挺有意思。”
“啊,我怎麼有意思了?”鳳十一興緻勃勃,驕傲道:“是不是替陛下打了勝仗,或者殺光了所有壞人?”
“比如把朕綁起來塞衣櫃什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