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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餘:我就知道你不會願意,放心,我不會強迫你的,我頂多不幫你就是了。
“不幫我麼?沒關系的,本來就是我食言在先。”
又是一陣沉默無言。
“我們這樣,算是在吵架嗎?”
祝餘總算又搭上了江起舞的右手,在鍵盤上打下:沒有,不算。
“那,你還願意聽我說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嗎?我都還沒講到今天發生的事,還有好長一段話呢。”
祝餘:對不起,是我把話說過頭了,我願意聽的,你繼續說吧。
“剛才說到了蛇影,再然後就是我們決定要去萬物生……嗯,當時決定要去,可是過了好多天都完全沒有線索,一直到5月23日,我又做了個夢。”
祝餘:具體是哪一天做夢你都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在每次做夢後,我都特意記下了當天的日期,萬一其中有什麼規律的話,我就能盡早發現了。”
祝餘:盡早嗎,從第一次做夢就開始記錄,确實是你的行事風格。
“你是在怪我瞞着你嗎?可是……”
江起舞本來想說,可是你難道就沒有瞞着我的事嗎?話到嘴邊又臨時刹住——彼此有所隐瞞,本身就是她們倆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一,想說時再說便是了,算不得多大的事。
況且,她聽不見祝餘的語氣,自然感受不到她切實的心情,若是就這麼随意曲解了她的意思,任憑自己一時的氣話出了口,反倒要在本就微妙的氛圍上再添上幾把火,實在是太不值當了。
隻是,祝餘像是聯想到了沒說出口的後半句話似的,她說:我沒有在怪你,也沒有資格怪你……
這話說得也太嚴重了些,江起舞第一次在祝餘帶着她打字時掙脫,“不,你當然有這個資格,真的,我後悔了,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你當我是瞎了聾了所以胡言亂語吧。”
祝餘狠狠掐了一下江起舞的手,然後說:我看你現在才是在胡言亂語,什麼瞎了聾了,不要亂說話。
“難道不是麼?就我現在這樣,難道還不算嗎?”
祝餘:是誰跟我說的很快就會好了,所以你在騙我嗎?
江起舞冤枉得很,“絕對沒有,幾個小時前确實好得很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
是啊,為什麼呢?江起舞開始在腦中對比兩次失明失聰的過程,為什麼第一次就恢複得那麼快呢?
第一次恢複的時間,恰恰就是在她猜測失明失聰是否與夢中出現的葉脈有關的那刻,這是不是一種提醒呢?畢竟當她下到畫室時,确實也看到了被畫在紙上的葉脈圖,這些似乎都在表明着一切與那片葉脈脫不了幹系。
如果真是這樣,如果第一次真是提醒,真是為了讓她意識到葉脈的重要性,那麼,她在猜測失明失聰與葉脈有關時恢複正常便不僅僅是個巧合了——這就像是先給你莫名其妙的一巴掌,然後你去猜理由吧,猜中之後就立刻給你安撫,以暗示你猜中了。
那麼第二次,又會是因為什麼呢?還是需要誤打誤撞猜對某個答案嗎?這也太大海撈針了。
不對,第二次與第一次是不一樣的……
第一次,失明、失聰都是瞬間發生的,因為提醒的關鍵在于恢複的時機,而不在于失明、失聰本身。
而第二次,先是像四周突然起了薄霧,然後漸漸聚攏、堆積,愈來愈濃……在濃霧中,江起舞甚至産生了幻覺——她看見有無數黑影将她包圍,它們一窩蜂地朝她撲來,那架勢似要将她生吞活剝,好在它們似乎無法與她直接接觸,隻是穿過了她的身體,但即便這樣,黑影們也仍舊不死心地立時掉轉方向,繼續撲來,如此反複,直至完全失明。
之後才是失聰,同樣是個過程,同樣伴随着幻聽——雨滴落在玻璃采光井上噼裡啪啦的聲響一點點褪去,與之相反的是漸漸冒出頭來的低沉嘶吼,讓人不禁産生聯想,或許這些嘶吼來自于剛才的那些黑影,而那些黑影來自地獄。
這麼此消彼長着,直到雨聲徹底消失,仿佛就在耳邊的嘶吼才在那一刹那同時停下,世界終于安靜。
……
隻是回想起,都讓江起舞不寒而栗。
這可不像單純的提醒,不如說是……懲罰。
精神上的淩遲,堆砌她的恐懼。
所以,一定是她在那之前做了些不被允許的事,以至于要用這種懲罰來警告她。
至于具體是什麼不被允許的事,江起舞覺得,答案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