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母親正和姨媽熱切地聊着天。

見她進來，兩人談話中斷，母親有一瞬間的怔愣，反倒是姨媽笑着起身：“娜娜回來啦。”

蘇娜把行李放在角落，走到姨媽剛剛的位置上坐下。

姨媽拍拍她的肩膀：“正好你來了一起吃個飯，我出去買飯，你想吃什麼？”

蘇娜沒有回答，倒是母親皺了眉，看向姨媽：“姐，是你叫娜娜回來的？我不是說了我這小毛病……”

“小毛病？哪有腫瘤是小毛病的呀？再說娜娜也有權利知道這件事嘛，”姨媽不悅，“好了好了，孩子回來了就好好聊聊。”

“不見的時候還念叨，見到了怎麼又沒話說了。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說完便推門而出。

留下蘇娜和母親面對面，蘇娜細細地打量着母親，母親看着瘦了一些，除此之外，似乎精神狀态還不錯。

還是母親率先開了口：“你這頭發怎麼回事？怎麼染得亂七八糟的。”

心裡面那股氣瞬間又沖上了胸膛，悶得發慌，蘇娜忍住了反駁的沖動，慢慢地呼出那股想要吵架的濁氣。

“媽，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她看着母親的眼睛，“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我有決定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的自由。”

“是！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母親又混不講理的發起莫名的脾氣，“那你還回來幹什麼？”

“我回來是因為你病了，我想照顧你，還有就是跟你好好聊聊。”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母親重重地躺倒回病床上，掩飾不住的怒氣，“騙我修年休假，實際上是辭職跑出去玩，叫你去看心理醫生也不同意……”

“我是該去看心理醫生！”蘇娜忍無可忍地大喊，“不過不是因為我是同性戀這件事！同性戀不是心理疾病，改不了的！”

“還有你應該和我一塊兒去看心理醫生！”

母親被她莫名一吼，委屈湧上心頭，也沖她吼：“你沖我吼什麼吼，你就是這樣對媽媽的嗎？！你是不是很讨厭媽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同性戀是什麼很光彩的事嗎？你說那麼大聲！”

蘇娜再次深吸一口氣，強忍情緒：“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是改不了，你要覺得能聊咱們就好好聊，不能聊我馬上收拾東西走。”

這次母親倒是閉了嘴，沒有再跟蘇娜對吼了，隻是獨自悶悶地生着氣。

蘇娜也沉默了半晌，看到旁邊桌上的水果和水果刀，拿過來一個梨子削皮。

“腫瘤是怎麼回事？”

“之前核磁共振就拍到過，這次拍了一個pet-ct說是之前的腫瘤長大了，醫生說還是建議手術切除了。”

“之前？哪次？為什麼我不知道？”

“之前體檢，那個時候隻是疑似腫瘤，就沒跟你說了。”

蘇娜削的皮陡然斷了，她把梨子放到桌上的盤子：“媽，我不是小孩子了，你體檢有問題為什麼不告訴我？”

還記得快高考那段時間，母親一次也是腳崴了，差點骨折，也是瞞着她快高考完才讓她知道。

母親不解：“說了又有什麼用呢？你要好好上班的呀，說這些隻不過是給你徒增煩惱。”

心鈍鈍地痛了一下，蘇娜盡量保持着冷靜：“因為你是我媽，是我唯一的親人，自從我爸走後，世界上我就隻有你一個最親的親人了，你有什麼事我想第一時間知道，即使幫不上忙，我也想陪你一起面對。這個理解起來很困難嗎？”

“你生病了我會心疼你，會幫你咨詢醫生，陪你做檢查，我小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對我的，你忘了嗎？為什麼要說這樣是給我徒增煩惱呢？我就隻配工作上班，不配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嗎？”

她幾乎快控制不住質問，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我長大了，掙錢了，我現在更有權利知道你的所有事，我也有能力跟你一起面對。”

母親被這樣的蘇娜吓了一跳，楞了一下，呐呐道：“你現在工作都辭了……”

“工作辭了我會再找，這個你不用擔心了，”說到工作，蘇娜又想到自己回來的目的，她頓了頓，下定決心，“我不喜歡金融類工作，更不喜歡你給我選的金融專業……”

她直視着母親，這才發現母親比記憶中更老了，快要接近真正意義上的老年人：“媽，自從我爸走後，你就一個人身兼數職，又當爹又當媽，我理解你有時候沒有耐心跟我溝通，也理解你望子成龍，但是，我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是你的玩具，也不是你要面子的工具。”

“我有我自己獨立的人格，我有自己的想法，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告訴你，雖然以前咱們之間有很多誤會和矛盾，但是我從來沒有真正生過你的氣，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長大了，我可以為自己負責了。”

“還有就是，我想為自己的人生做自己認為正确的選擇和決定。你生病了，我會回來好好照顧你，等你康複了，我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母親被蘇娜一連串的發言驚得呆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什麼事？”

“我想考一個自己喜歡的學校，”蘇娜說，“我要去我喜歡的地方上學，我要做自己喜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