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布局不合理,客廳放滿水能當個遊泳池,房間鳥屎大,她痛嘶一聲,長腿朝前一跨,摔倒在床。
捂着大腳趾,熟蝦米似蜷成一團,躺床上緩了緩,謝舒毓爬起,臉都憋紅了。
牆角紙箱裡是她給溫晚準備的生日禮物,過去一年四處收集的小玩意,有冰箱貼、毛絨玩具、書籍還有閑時做的小手工等。
幹發帽裹得有點緊,拽着她眼尾直往上吊,奶黃色小熊睡衣松松垮垮,她抓起手機,想給溫晚發消息。
窗簾沒拉,人藏在雙層的中空玻璃裡,影子毛乎乎的,半天沒動。
溫晚離開這座城市快四年了,聚少離多,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住時間的磨損,何況,人本來就是會變的。
人家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幹嘛還死揪着不放,小脾氣沒完。
謝舒毓低頭看腳,那一下完全沒收着力,不是紙箱肯定破皮了。
[好痛。]
還是不甘心,她發在群裡,似是意有所指。
[磕哪兒了?]
溫晚最先出現。
白天挨罵的時候還感覺挺過瘾,現在又莫名其妙一肚子氣,謝舒毓不冷不熱的。
[沒事。]
溫晚盯着手機,冷笑兩聲。
[那八成是磕到腦子。]
[八成。]
謝舒毓随便她咋說。
左葉覺得這兩人挺有意思,發了個[圍觀智障]表情包。
随後許徽音提到溫晚生日,說高鐵票剛剛買好了,讓她注意短信上的時間,到時開車過去接她,大家一道去車站。
周一是溫晚生日,大家得上班,就商量周六周天給她過。
許徽音那則消息發出,溫晚盯着手機,連個大氣都不敢出。
半天,謝舒毓那個“好”字彈出來,她仰倒在床,手心裡全是汗。
她今天狀态很不好,跟謝舒毓幾次交鋒都小心翼翼,擔心被對方發現端倪。她話太多,太反常,還有些沉不住氣。
逃離故土,陌生的城市獨居,這幾年,溫晚事業雖談不上多喜歡,也足夠認真負責,憑借優越外形以及靈活的社交手腕,很快有望晉升市場部經理位。
她以為自己可以的,在離開父母,離開謝舒毓之後,她确實也做到了。
可對方隻是一個電話,她細緻雕琢的高素質精英女郎形象瞬間土崩瓦解,她氣急敗壞、破口大罵,時間壘砌的防衛的高牆頃刻坍塌。
她潰不成軍。
可謝舒毓種種微妙反應,又讓她升起希望。
或者是妄想更為準确。
台燈光亮努力塞滿整個房間,卻始終是虛無的,牆面、飄窗、妝鏡台,包括離她最近的床頭櫃,幾年下來并沒有積攢下多少雜物,連玩偶、挂畫此類基礎的軟裝添設都欠缺。
這份寂寥是否從側面說明,她也許根本沒打算長留?
謝舒毓就要來了,其實沒什麼好緊張的。
這幾年雖說見得少了,但逢年過節,各種大型生日聚會彼此都不曾缺席,吵歸吵,鬧歸鬧,見面笑着打個招呼,沒什麼過不去的。
緊張什麼呢。
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腦子裡亂七八糟一堆事,快淩晨三點,溫晚實在頂不住,吞了兩顆褪黑素。
她閉上眼睛,回憶浮現,是她們曾親密無間的青春年少。倏忽間,身體像沉入海底,跟随水流的湧動進入另一個世界。
落日塗抹,天空雲霞瑰麗絢爛,如同浸泡在甜蜜的粉紅氣泡水,椰林飒飒,沙灘空無一人,鼻尖萦繞淡淡白茶香。
熟悉又安心的味道,溫晚偏過臉,毫無準備,唇被繳。
她本能伸出手,環住對方腰肢,急迫想抓住什麼,再配合啟唇,擡高脖頸,任由那些細密的吻濺落全身,甚至渴望更多。
好奇妙,她沒跟人這樣接過吻,小時候那種當然不算。感覺陌生,卻很安心,荒誕的場景和人物,雲層變幻,美到窒息,她毫無顧忌袒露自己。
……
藥物說明書上詳細寫道:褪黑素是由大腦松果體分泌出的一種氨基激素,可人工合成,最顯著的作用是改善睡眠。
但也有副作用。它可能會形成依賴,導緻激素紊亂,加重肝髒負擔,甚至影響經期。
還有。
多夢,易醒。
溫晚抓起床頭水杯,猛灌幾口,冰涼的水珠順着脖頸快速滑至領口,驅不散渾身潮熱。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她怎麼會、怎麼會……
溫晚有個秘密,她夢見自己跟此生最愛摯友,那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