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裡的執行官閉着眼,呼吸很輕,面容安詳,倒真像是睡着了,還做了好夢。
千述張了張嘴,無聲道:“晚安,執行官。”
她抱着她下了車。
原本嚴陣以待圍在車邊的研究人員已散去大半,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去完成。
柯钰齊小隊的人卻基本留了下來。
他自己則是第一個迎上來的,并且在一瞬之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她是異能使用過度了,得馬上回總部做緊急修複手術,需要我送你們嗎,千述小姐?”
千述沒有追問什麼叫緊急修複手術,簡單點了頭,道了聲謝。
既然執行官說,她隻是需要睡一覺、養養精神,那麼事實就是如此。
上車、趕回總部、将木冉送進手術室的一路上,千述始終保持着沉默,連姿勢都沒怎麼變化,直到手術室的大門緩緩關上,将她隔絕在外。
她就那麼站着,看着手術室的大門,安靜等一個結果。
柯钰齊的幾次搭話嘗試都被她徹底屏蔽無視,他實在有些不習慣,倒甯可木冉現在跳出來跟他打一架。
向芙跟着她的直系領導柴曳向着這邊走來時,他眼中看到的,是兩顆閃爍着耀眼光芒的救星。
“我手下也還有個人在治療室來着,我急着去看他就不在此久留了,她和裡面躺着那個就交給您二位照顧了,再見再見!”
連珠炮似的吐完這一段話,他對着二人一揮手,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
千述回頭看了一眼。
身份确認,總部一區長官柴曳,助理向芙。異能者,無攻擊性,低級防備。
她将視線轉了過去,繼續盯着手術室。
“小向先去忙吧,我在這兒看着就好。”柴曳支開向芙後,态度随意地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姿勢卻優雅:“手術至少要三個小時,站着多累,過來歇會兒。”
千述沒有給出回應。
得,又是個死腦筋。
柴曳輕輕“啧”了一聲,無奈地搖搖頭:“事情已經發生,懊惱也好,後悔也好,都沒有用,重要的是下一次該怎麼做。”
“我并沒有懊惱,也不覺得後悔。我和執行官完成了各自的任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千述望向柴曳,又在三秒鐘後迅速移開視線。
柴曳的眸色比普通人要淺一些。她的目光看似漫不經心,卻又能洞察一切。
光是被其注視着,千述就有一種被徹底看穿的感覺。她所有的想法,都真真切切地暴露在了在柴曳眼前,無所遁形。
柴曳笑了笑:“傻姑娘,告訴你一個最淺顯的道理。不要去想你之前待的那個垃圾實驗室教了你什麼,聯盟又告誡了你什麼,去聽你自己心裡的聲音。很容易的一件事,如果你不在意她,該執行命令就執行命令,除此之外什麼都别多想,别浪費多餘的感情;如果你在意她,下次她再腦子一熱往危險裡紮的時候,拿根繩子把她拴住了拖出來,或者跟着繩子到她身邊去。就這麼簡單。”
終端鈴聲突兀響起,柴曳拿起看了眼來電顯示,随即面無表情地将其挂斷。
她用手點了點一旁空着的座位:“現在,距離手術結束還有兩小時四十七分鐘,坐下來,好好想想你接下來的路該怎麼選。我還有工作,有空再見,希望下次見面能聽到你的答案。”
千述目送着她離開了長長的走道,又擡頭看了眼“手術中”的紅色燈牌,最終按照她說的,坐在了長椅上,陷入深思中。
她有一些紛雜的情緒需要理清。隻要做好理智的判斷,她才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此前,她所在的非法實驗室被外人潛入,實驗員懷疑是聯盟的官方調查員在暗中搜集證據,立即将她這個最重要的半成功實驗品進行了轉移。
誰曾想,那次潛入與官方無關,似乎隻是小偷探查地形,無意中選擇了這間實驗室。而這一轉移,正好撞上了聯盟臨時設置的檢查站。
三名負責運送的實驗室成員中,兩人被捕,一人因拒捕激烈反抗被當場擊殺,她也被聯盟方分部收繳。
千述在聯盟的分部一待就是五年。
留在分部時,她的活動範圍極為有限。因為她的異能十分特殊,尤其是那部分的存在,不能以常理來解釋。分部對她防備至極,她隻能在他們稱之為“倉庫”的房間内行動,不得離開一步。
五年的時間裡,她有七次接到外調的命令,得以離開“倉庫”。
其中最長的一次,她甚至在保護對象身邊待了整整三個月,結果因為一次高難任務的失敗,她無法長久潛伏于水中待命,最終,還是被退回到了“倉庫”,成為一件廢棄物品。
在這次被派遣來到執行官身邊之前,她已經在“倉庫”閑置了一年之久。
和執行官的相處隻有短短四天,但千述意識到了,這次是不同的。
第一,執行官并沒有将她當物品對待,願意給她難以想象的自由。
第二,執行官不害怕她,能接受她的一切,包括異于常人的那一部分。
第三,待在執行官的身邊,她能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安……
不,這點并不重要。
重要的隻有一件事,她不想回到“倉庫”中去了,她隻想留在這裡、在執行官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