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嶼的申請信投上去後的第三天,南秋收到了一條延遲時間長達半天的通訊。
柴曳隻問了她一句話——
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讓她來?去了一線,她的生命安全就很難有完全的保證了。
在南秋給出肯定的答複後又過一天,高嶼的申請信就被順利通過。
高嶼出發參與海域探索任務的那一天,南秋幫她穿好了作戰服。
之前這項工作一直是由她來做,這次也該如此。
戴上頭盔前,高嶼問她:“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南秋想了想,點點頭:“那就最後再說一句吧——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高嶼握住了她的手,暖意自相觸的手心傳了過來。
這讓高嶼多少感到了安心。她捂了這麼多回,精心照顧了這麼久,總算讓她的體溫和體重都恢複到了正常狀态。
“好。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南秋笑笑,目送着她離開了高危污染區,去往另一處危險區域。
其實,南秋也就還有兩件事情瞞着她的愛人。
第一件,是她成為流放者的原因。這倒不是有意隐瞞,隻是沒找到什麼合适的時機提起。
第二件,則是保住高嶼性命的特殊方法。這部分倒是故意為之,因為她可以想象得出,高嶼會給出怎樣的反應。
這兩件事情間,還有些特殊的聯系。
南秋成為異能者,和成為流放者,是因為同一件事。
那時她才十來歲,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供養她讀書并不容易,每一年的學費都要拖一陣子,到開學後才能艱難湊齊交上去。于是,想為家裡減輕負擔的她也試着找法子攢錢。一般的打工不敢收她,她便開始跟着母親四處拾荒。
意外發生那天的情形,她大部分還有印象。
母親從樂園外拾荒回來,捧出一個造型極為精緻的木頭盒子。盒子是她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看着就很值錢,而且還上着鎖,她想着裡面或許會藏有不錯的東西,便決定要把鎖撬開看看。
就在盒子被撬開的那一瞬間,爆炸發生了。
南秋隐約能記得母親慌忙撲向自己時臉上又急又怕的表情,她逐漸扭曲破碎的肢體,以及刺眼到讓人失去意識的光與巨響。
等到南秋醒來,她已在聯盟的控制之下。
她能生還是一個奇迹。畢竟,她直面的是一場小型污染物爆炸,多虧了她所覺醒的特殊異能,她才得以幸存。
異能結晶的一塊兒碎片因爆炸直直射進了她的身體,她的身體就這麼接受了一場意外“手術”,擁有了“保鮮”的異能。
保鮮,不僅是她後來展示給高嶼的那點作用,而是能保證生命的鮮活。特殊異能讓她在當時得以“保鮮”自己的命,卻也僅此而已。
她永遠失去了母親,那是當時的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這還不算完。
那場爆炸引發了污染物質洩露,周圍一片區域都成了短時無法居住的低危污染區。
針對此事,聯盟必須要給外界一個交代,爆炸由南秋的母親引發,她自然是唯一的罪魁禍首。不再有人關心異能結晶是怎麼流通到她手中,他們隻要有一個結果就好。
母親成了重刑犯,南秋就理所應當地成了流放者。不知算是不幸還是幸運,就算她沒有被流放,能在爆炸中生還一事也引起了聯盟方的注意,要不是民衆堅持要親眼見證她被流放、時刻監督不讓她有回城的機會,她恐怕已成了某間實驗室的重要實驗品。
從那一年開始,南秋就成了陰影中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
她本以為這輩子都會如此度過,但有人強行闖進了這片陰影中,還說要拉着她回到陽光下,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當這縷光險些消散時,她總要想方設法抓住些什麼。
高嶼教會了她,不要将希望寄托于虛無缥缈之事,而要找能抓在手中的東西。
她找到了。
祈禱儀式隻是個幌子,她真正做的,是用“保鮮”異能保住高嶼的命,一天兩次進行效果加固,再配合特殊手段,一點點清除其體内的污染物質。
隻是……高嶼一處重傷傷在腦部,所以失憶成了必然發生的事。
這種“祈禱”也将她和高嶼徹底綁定在了一起。現在,她和她雖然分隔兩地,但愛人每一次受傷,她都能通過這連結有所感應。她能做的實在不多,也就是在一天兩次的祈禱時間裡,幫愛人分擔一二。
如果她救不了她第二次,那至少……她還可以跟她一起走。
高嶼離開的第七天,南秋一醒來,便感到身體上的強烈不适。
這種不适感,她近期已經曆過兩回,所以她一下就意識到,是高嶼出了事。
她盡可能地讓異能運轉起來,可是收效甚微。
能力将要耗盡、意識漸漸開始渙散之時,她忽而想到什麼,将手伸向了一旁的抽屜。
那裡放着一件她始終沒有用過的東西。
或許能有效果。
^
高嶼感覺到,她的身體正變得越來越重,不再受自己控制。
水面之下,有某種陰冷的東西纏住了她的雙腿,将她不斷地往下拖。
而原本應該和她并肩而戰的同伴們,已經不見蹤影。
她好像……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什麼時候?或許是在半年以前?
不知為何,明明是在即将被水下那詭異生物拖走的緊急時刻,她的思緒卻遊了出去,想起了九号晶石的來曆。
在執行那一次的任務時,她也在危險來臨時被同伴背叛,不得不獨面污染種。她卻因禍得福,找到了九号晶石。
同伴發現此事後,試圖從她手中将其搶走,因此耽誤了撤離的時機,使得她直面了污染爆炸。昏迷前,她腦中僅存的念頭,就是要将異能結晶給南秋帶回去。她應該是……做到了吧?
如此一來,之前那要她回到安全屋中的陷阱訊息也有了解釋。他們或許以為,結晶還在她手中,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