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三十五分。
嶽甯兮将車子在路邊的車位上停好,緩步向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光是聞着空氣中的淡淡鹹腥,她就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海灘就在不遠處。
為了更貼合夢境中所見,她特意選了這個時間點過來。幸好她有在畢業前學會開車,雖然幾年未動有點手生,卻也沒有完全忘光,不然還真不太方便。因為有怪物的傳言存在,白天敢到海灘邊的,都是極少數,更不用說在這樣的夜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的關系,嶽甯兮總覺得,自己的腳步沉重了幾分。邁出的每一步都有些艱難。
無論受這沉重的影響走得有多滿,不到一百米的距離,還是費不了太多時間。
那片充滿危險、變幻莫測的海灘,終于真正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和夢境中的樣子不同,今晚是個無月無星的夜晚,天空中的片片陰雲遮蔽了一切光芒,海中沒有彼時的波光粼粼,隻有一片濃重的、仿佛墨水一般的黑色。她能聽見海浪拍打海灘的聲音,可是,卻沒辦法看見海水與陸地的分界線。
在這樣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她該怎麼找到想找的人呢?
嶽甯兮忽然覺得有點害怕。一種因無法預知危險來臨而産生的恐懼感纏住了她,讓人怎麼也無法從中掙脫。
但是……都已經站在這兒了,又怎麼能回頭呢!
她從背包裡找出提前準備好的手電筒,打開,照向前方。
這手電筒是她精挑細選後買下的,當時看中的就是它的“強光”和防水,可在這兒,它隻能照亮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
确認過眼前沒有危險後,嶽甯兮繼續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海水離她越來越近,終于,觸碰到了她的腳,漫過了腳踝,然後是小腿、膝蓋、大腿。快要漫過腰部時,她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撲進了水中,睜開眼睛——
水下同樣是一片漆黑,手電筒能照到的光亮又縮小了一大段,什麼都看不清。
好在,她指望的也不是靠眼睛去尋找。
嶽甯兮記得,小魚曾經說過,隻要她在水下唱歌,不管在哪兒,她都能聽到。
她不是沒嘗試過,但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小魚無法趕到,一次都沒成功。如果小魚真的在這裡……或許會有機會也說不定?
嶽甯兮選好位置,往更深的水底下一潛,輕輕唱起了一首童謠。
那是小魚在家裡時最喜歡聽的一首,但自從朋友離開後,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聽、不敢唱,這時候重新開口,竟然還有幾分生疏。
幸虧,她很快找回了當初的感覺,不然,她真擔心這樣一首聲音顫抖又跑調的歌謠,反而會把小魚遠遠吓退。
一首歌唱畢,嶽甯兮的身邊确實聚集了一群小魚。可惜,都是很“普通”的種類,并沒有出現豔麗奪目的藍色。
她心下有些遺憾,但相同的事情已發生過太多太多回,遺憾的份量不算重,更多的還是習以為常。她也清楚,她追尋的是一個很小的可能性。
嶽甯兮站起身來,轉身準備回到岸上,決定等個兩三天,再來試一次。
反正她有車,來一趟很方便,也費不了太多時間,多嘗試幾次也不耽誤什麼。
就在這時,嶽甯兮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聲音。
有什麼正在接近,她能清楚聽見對方遊動過程中、推開水波的聲響,那存在的前進速度很快,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已經來到她身旁不遠處。
嶽甯兮猛地一回頭,剛将手電筒照過去,便看到——
幾條手臂粗的藤蔓以難以理解的速度襲向了她,她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逃跑了。
她唯一來得及做的是,将身體轉過去一半,做出了逃跑的架勢,便再沒其他。
藤曼緊随而來,如夢中一般,纏上了她的身體,将刺也紮入其中。
因為曾經在夢裡經曆過,她太清楚被刺紮中的後果了,意識逐漸昏沉的前一刻,她隻來得及想:
真是笨得離譜!她那麼相信小魚會在這兒,怎麼就選擇性地忽視了和小魚同時出現的海怪?簡直跟沒帶腦子出門似的!
然後,她便再控制不住身體,連藤曼隻在她身上糾纏了幾分鐘,便被某種存在紛紛斬落的景象都沒能看到。
海上情況突變,幾處海浪突然變得鋒利如刀,隻輕輕一劃,藤曼便成了碎屑,散落在海水之中随波飄散,再不見任何蹤迹。
然下一刻,海浪又恢複了原本的柔和,輕輕推着嶽甯兮軟若無骨的身體,将她送回了海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