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見到江晗就是在赫塔利斯,一所著名且古老的大學,當時她們都是那裡的留學生,她三年級,而江晗那會剛剛入學,十八歲,在一群留學生裡格外出挑漂亮。
作為高年級學姐,廖月帶她體驗過很多不同的事,甚至有一次因為失手打碎别人店裡的東西賠了不少錢,兩個人本來是出來玩結果什麼都沒玩就先賠完了,最後隻能走路回家。
從下午晃晃悠悠到夕陽,走走停停,最後搭上了一輛鬧騰的三輪,三輪車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藍色工裝背帶褲,叼着那種老式的煙管,頭上戴着一頂藍色針織帽,估計是尺寸有些小,正好蓋住光秃秃的頭頂,樣子有些滑稽。
廖月那個時候還半開玩笑,問他是不是喜歡吃菠菜,老人不解其意,問她為什麼這麼問,她則說老人很像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動畫片《大力水手》裡的角色,一時三人笑作一團。
好像從那個時候開始江晗看她的目光裡就有了些許不一樣。
想到這些廖月也有些失神,這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時間過得真快。
也許是有了回憶加持,廖月才願意擡起臉看她一眼,才發現江晗今天穿的是一條長裙,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的裙子。
她本身就身材優越,身量高挑,皮膚很白,長裙很襯她的腰身,猶是這麼多年依舊驚豔。
“還行。”廖月眼神依舊隻停留片刻又垂了下去,“坐下吃飯吧。”
驚豔是驚豔,卻并不符合廖月心裡的形象。
她很掃興,江晗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般抿了抿唇,雙手緊握垂在身前有些不知所措,她記得廖月是喜歡她穿這件裙子的,而不是一句還行。
管家看出她的局促,上前先一步拉開椅子:“夫人坐吧。”
江晗坐下,臉上的表情像極了一個表白被拒絕的小女孩,羞赧又窘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知道該怎麼做。
廖月仍舊垂着眸子翻看着什麼,誰都沒說話,江晗再次開口嘗試說點什麼:“我昨天做噩夢了。”
對方‘嗯’了一聲,随之而來的又是長久的沉默。
江晗低着頭,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廖月這麼冷漠,是太忙了麼?還是太累了?可是已經年底了,大家都要放假了,會忙些什麼呢?
她往嘴裡塞了個蝦仁,腦子裡冒出來很多可能,無一不是為廖月開脫。
飄飄忽忽的,她想起那個噩夢,手不自覺的發抖。
“對了。”廖月忽而開口,“幫你約了上午十點的私人醫生,你的情況跟醫生好好聊聊。”
江晗不愛看醫生,從小時候就不喜歡,更不喜歡跟醫生聊天,聊起那些往事,她不喜歡,很痛苦。
她需要有人陪在身邊。
“阿月,你能不能今天陪我看醫生?”
廖月的注意力聚焦到了手機上,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完全沒聽見她說話。
因為此刻她的手機裡來了一條陌生的短信,是昨晚在會所裡遇到的那個女孩,問她那件西裝處理好了可以給她送過來。
廖月本想拒絕,很快又猶豫了,意味不明的回【等我消息】。
對方答【等您】。
若是換作從前廖月大概不會想什麼,可這句話在此時卻有種别樣的意味。
一個高級會所的服務員私自聯系内部會員,以這樣的口吻,這本身就已經引人遐想了。
江晗已經等了十分鐘,她确定廖月真的沒聽見,于是想着怎麼再開一次口,她緩緩從碗裡叉了一隻蝦仁起身想給她。
廖月從前最喜歡吃蝦仁了,也許她心情好了會願意陪她看醫生。
東西遞到嘴邊,廖月出聲拒絕,江晗又想将東西放到她碗裡讓她等會吃,可對方看見她這個動作好像不舒服,擡手本想擋掉卻下手重了些,金屬叉子很快飛了出去,落在地上的聲音有些刺耳。
那隻蝦仁也落到了湯裡,濺起的湯水落到了廖月的衣服上,一點點,廖月頓時沉了臉色,肉眼可見嫌惡。
“你就非要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麼?”
她的聲音很冷,眼神也很冷,好像那雙眼裡的戾氣隻會對她一個人表露,江晗離得近,湯點子濺到了手上,很燙,可她顧不得。
“阿月,你沒事吧,燙到了麼?”
她下了餐桌去看,廖月卻起身拂開她的手:“算了,你吃飯吧,我換身衣服。”
她去換衣服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管家才告訴她廖月去了公司,而她手上已經燙紅了。
管家給她上了藥,讓她好好休息。
她更不願意看醫生了,甚至有些抵觸,她知道自己這個病必須要醫生幹預,可是她身邊一個熟人也沒有,她沒有辦法一個人面對。
哭着見過醫生,原本的一個小時因為她情緒不穩定隻維持了半個小時,管家将人送走後江晗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情緒再次低落,隻能從抽屜裡摸出藥吃下。
藥勁上來前,她打開了手機,方才知道原來昨晚那個不是夢,廖月真的跟她提了離婚。
看到林也給她發來的照片。
【紅粉色極光好漂亮。】
【可是我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