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在衛婉的再三保證下,時芊妤心情平複下來,她臉上還有着未幹的淚痕,看上去可憐極了:“母親,我想做腺體摘除手術。”
衛婉歎了口氣,“不行。做了那個手術你的壽命就隻剩十年不到,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送死。”
眼看時芊妤又要情緒崩潰,衛婉急忙安撫道:“但我保證,除了我和這裡的醫生,不會再有人知道你是Omega。”
幾番勸導後,時芊妤終于選擇相信自己的母親,她慢慢閉上眼,面容平靜,嘴裡喃喃着什麼,衛婉湊近聽,卻也沒聽清楚。
整理好時芊妤有些淩亂的病服,衛婉抓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準備把其放回被窩,隔着衣料,衛婉感受到了一條長長的凹凸不平的傷疤。
衛婉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她眼裡閃過一絲内疚,但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把被子掖好後,衛婉輕輕整理了一下時芊妤額前被汗水濡濕的碎發。
時芊妤的容貌完美結合了父母的優點:一雙溫柔靈動的杏眼,鼻梁纖巧挺立,粉嘟嘟的櫻唇,再加上标準的瓜子臉和白裡透粉的肌膚,這等相貌哪怕是去當演員也是一等一的美麗。
但時芊妤于衛婉而言是一個并不美麗的意外,她自認為能做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仁至義盡了。
沒有一絲遲疑,衛婉和時芊妤的主治醫生簡單交代幾句後便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時芊妤身體恢複得很快,哪怕脆弱的腺體才受到緻命的傷害也能很快愈合,她血緣上的Alpha父親曾說她像是溫室裡一株嬌嫩的花朵,受不得任何風吹雨打。
但其實不是的。時芊妤知道自己是荒原上的野草,就算生存條件再惡劣,隻要能有一滴雨水,隻要能有一縷陽光,隻要能有一點愛意,她都能好好活下去。
可如果那個愛她的人不在了呢?
“咚,咚,咚。”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白汐意家裡沒人,電話也無人接聽。
剛出院的時芊妤站在白汐意家門口,一陣微風拂過,潔白的裙擺也随風揚起,陽光溫柔地傾灑在少女身上,為少女鍍上一層神聖而溫暖的金邊。
明明晴空萬裡陽光正好,時芊妤卻覺得心裡的那股寒意已經蔓延至四肢百骸——
白汐意,消失了。
不僅僅是白汐意,就連白汐意的父母也都像是人間蒸發般再無蹤迹,時芊妤怎麼樣都找不到他們。而她的母親也隻是給她發了條短信說自己有機密任務要執行,打給她一筆錢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芊妤放下手機,另一隻手輕輕覆上後頸,那裡的腺體被一張信息素阻隔貼所完美遮擋,再加上長發的遮掩,時芊妤現在說自己是Beta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時芊妤在白汐意家門前站了很久,良久,她閉上眼,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在努力壓制着什麼,最終輕聲說道:“姐姐,别不要我。”
時芊妤回到自己的家,這個家向來冷清,她倒也習慣了。
還沒來得及坐下休息,時芊妤視線習慣性望向窗邊後卻猛地瞳孔緊縮,她幾乎是踉跄着撲過去,在窗邊的木桌旁停了下來。
木桌上,擺了一盆枯萎了的茉莉花。
原本潔白的花瓣變得焦黃卷曲,嫩綠的枝葉也早已泛黃,隻有空氣中還殘留的淡淡的茉莉花香代表它曾綻放過。
時芊妤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害怕無比,心神猶豫間,指腹不小心蹭到枯葉,葉子在被觸碰的瞬間便成了碎片,破碎着在空中散落,落到陳舊的木桌上,落到冰冷的地闆上。
“妤妤,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就讓它陪你吧。”時芊妤記憶中的白汐意雙手捧着一盆含苞待放的茉莉,笑得溫柔。
時芊妤小心接過,像捧着珍寶般:“姐姐,我一定會好好對它的!”
而現在,時芊妤錯過了花開,見證了花謝,但那個說要和她一起等花開的人卻不在了。
時芊妤用力咬住嘴唇,她雙手撐在木桌上,整個人卻依舊像是找不到支撐點似的慢慢往下倒。
情緒波動導緻剛剛分化成Omega的時芊妤信息素失控瘋狂外溢,就算貼了信息素阻隔貼在這時候也早已無濟于事。
不算大的客廳裡,淡淡的茉莉花香和濃郁的山茶花香交織在一起,瘋狂又纏綿。隻是那茉莉花香實在是太淡了,到最後房間裡隻剩山茶花香,将孤立無援的少女完全吞噬。
事後時芊妤回想起當時的自己也覺得很神奇,她還以為自己那時候真的活不下去了。
但直到現在,她依舊活得好好的。
手機提示音響了起來,時芊妤回過神來,手指輕輕劃過屏幕關掉提示音,她不緊不慢地起身,提起裝了一半水的噴壺,走向不遠處的木桌。
在木桌的正中央,是一盆正在綻放的茉莉花,時芊妤小心仔細地為花澆水,被水霧籠罩的茉莉花顯得朦胧又美麗。
時芊妤放下水壺,低頭慢慢湊近茉莉花,在快要觸到時卻又停下,接着她雙眸含着笑意,就像以往無數次抱着白汐意撒嬌一樣,鼻尖輕輕碰了碰柔軟的花瓣,小聲道:“姐姐,我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