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我老闆說他們這種人腦子都有病的,我除了主持拍賣根本不敢和他們接觸啊。”
經過一番親切友好的交談,主持人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他幹脆利落地出賣了自己的老闆,每一句話前都要加上“我老闆說”,可就是說不出老闆的來曆。
太宰治覺得不滿意。
固然橫濱是藏污納垢之地,那也無法輕易隐藏開辦一家拍賣會所需要的資金與人脈。既然這個老闆在橫濱活動了七八年,即使他幾個月前已經從橫濱退走,也該留下一點痕迹。
而且,八年前擂缽街形成讓這個人來到橫濱。而在“危險生物”襲擊之後,他也随之離開。這個人出現和離開的時間有些微妙。太宰治看了中原中也一眼,發現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
大概是被太宰治沉默不語的樣子吓壞了,主持人已經不管是不是與咒術師相關,隻要是與老闆相關的事情都往外說:
“我老闆,他是個折磨小孩的變态!
“他他他,他綁來的小孩都送到樓上去了,我也不知道在哪裡。我就見過他把裝器官的罐子放進隔壁的密室裡,我老闆說等時間到了就可以賣出去。
“他每次拿下來的罐子裡裝的東西都不一樣。我老闆說他在用控制變量的方法實驗,看哪個東西效果最好。他說那個頭上有縫合線的家夥一定是因為自己做了腦部手術,才覺得隻有大腦管用。他說,人體裡有那麼多部分,一定可以相互促進。等他找到最好用的,就能做出強力咒物。
“我也不知道咒物和咒具有什麼區别,也沒人在乎我拍賣的時候怎麼叫啊。最久的那個罐子應該已經到時間了,就等着我老闆過來檢查,就可以上拍品單了。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我隻是一個賣東西的!”
*
“傑,硝子,老子有一個糟糕的猜想。”
高專三人組排成一排,站在架子前沉默了有一會兒了。雖然滿腔熱血地走了進來,可真的面對比自己還高的架子上擠擠挨挨的玻璃罐子,往前踏出的每一步都需要心理準備。
五條悟沒有催促。他在思考,思考這些東西被擺放在這裡的原因。
在這間小小的密室裡,架子與外面擺放咒具的架子是一樣的,玻璃罐子上的封印與覆蓋咒具的結局也是一樣的。兩邊的内容相似度高到讓人懷疑,也許這間密室裡所擺放的,是還未制作完成的咒物。
感覺到身邊兩個人抑制不住地顫抖,五條悟難得斟酌了一下措辭。“這些……也許是有人在制造咒物。”
夏油傑回憶了一下五條家的資料。咒物其實是一個比較寬泛的概念,可以指代除了含有詛咒的武具之外的「有說道的物品」。
說白了,隻要物體上沾染詛咒,能被當成武器用的就叫做咒具,不能的就叫做咒物。實在是簡單粗暴且靈活的分類方式。
而在咒物之中,屍體的存在很廣泛。不管是詛咒之王死後被切割的手指,還是特殊胎兒的屍體。術師死之後,咒力似乎會仍然留在身體之中。
可這些人生前都是術師啊。
咒術師天生便可以讓咒術在自己的身體中累積,并加以控制。這是咒術師與普通人最大的不同。普通人的身體,又怎麼留得住咒力呢。
隻要稍微有一點關于咒術的常識就明白,這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嘗試。
五條悟接着說:“你們應該也有感覺吧,橫濱的那個結界很厲害,完全不分敵我地淨化着咒力。”
“反轉術式沒什麼感覺,還是和平常一樣。”家入硝子反駁了一下,但是沒有反對五條悟的話,那畢竟是反轉術式。
“啧。”剛剛嘗試反轉術式失敗的五條悟偷偷咋舌,當作沒有聽見接着說:“我看了這些标簽上的時間,最近的一個也是一年前了,我懷疑他們已經放棄這個計劃了。”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把這些鎖在這裡?”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抓小孩?”
聽了五條悟的猜測,夏油傑與家入硝子都覺得很有道理。隻是他們的關注點完全不同,此時他們同時提問,又同時回答對方。
“夏油,不要嘗試去理解變态的想法。除非你也是一個變态。”
“也許他們把孩子運到别的地方進行實驗,就像我們之前在小學發現的那個一樣。”
五條悟前踏一步轉身面對兩人,他伸出雙手打響指,同時肯定兩個人的說法。
“所以,我們來驗證一下猜測吧。”
五條悟從夏油傑手中接過天逆鉾,直接捅向了最新的那一個。
就像是一個氣球被捅破以後,裡面的氣體會迅速混入空氣中。包裹着玻璃罐子的結界被捅破以後,五條悟看見聚集在罐子壁上的咒力逸散開來,被淨化在空氣中。
對于咒物制作來說,這是毫無疑問的失敗。
“傑,硝子,你們說人死之後還會産生咒力嗎?”五條悟捧着玻璃罐子,打算把裡面的東西撈出來看看。
用他的眼睛看去,這罐不知成分的液體同樣充斥着咒力。也許是罐子的材料并非普通玻璃,或者是這液體有什麼特别,能夠讓咒力不逸散出去。
“不可能的。”這話家入硝子說來就很有說服力,“雖然大家表達情緒經常說心疼,胃疼之類的,但這些器官可沒有産生咒力的能力。
“情緒的起點與終點都應該是大腦,咒術師的腦部結構也與普通人不同。這裡,沒有大腦。”家入硝子反複确認之後說道。
夏油傑接過玻璃罐,他一手将其環抱在懷裡,一手握上蓋子說道:“還是我來開吧,悟,看仔細一點。”
蓋子打開,罐子裡的咒力卻沒有明顯變化。五條悟用無下限包裹住自己的手,直接将裡面的東西撈出來。在脫離了罐中液體的那一刻,五條悟手中的器官立刻萎縮,成了一個表面皺縮的小球。
一個孩子,留在這世間最後的痕迹也模糊了。
夏油傑懷中還抱着那個罐子。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想要直接把這罐子砸出去。砸到架子上,砸到傷害孩子的那個人渣頭上。可他還抱着那個罐子。
罐子上面的标簽顯示時間不長,說明留存的信息量應該不會太多。如果讓坂口先生使用異能力,說不定能夠直接找到那個兇手。
“傑,有火嗎?”五條悟觀察掌心中的小球,發現它隻是因為長時間的詛咒才會變成這種狀态,決定燒掉它。
家入硝子從五條悟掌心拿起那個小球,“屍體我來處理,别欺負夏油了,他已經要碎掉了。”
夏油傑已經召喚出可以吐出火焰的咒靈。聽到家入硝子的話,他虛弱地笑了一下,讓咒靈停留在家入硝子旁邊。“硝子,我沒有那麼脆弱。”
五條悟再次提起天逆鉾,問道:“還要接着開嗎?”
“請看看時間最久的那個吧。”太宰治的聲音突然從三人背後傳來。
夏油傑回頭望去,隻見太宰治伸進一個頭來,更遠一點的地方,站着坂口安吾。
“坂口先生,能請你……”
夏油傑抱着罐子走向坂口安吾,希望他能用異能。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宰治阻止了。
“沒那個必要。”太宰治指了指被留在隔壁的主持人,“那個家夥說,這個罐子裡的液體才是理論上真正有效的東西,是特殊處理過的人類大腦。”
坂口安吾走上前來,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至少,我們需要知道那孩子叫什麼。”
可坂口安吾沒能碰到那個罐子。
夏油傑在他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就躲開了。他偏過手,火焰在罐子裡燃燒,最終隻留下了一個空的罐子,被夏油傑叫出來的咒靈吞了。
夏油傑說:“受害人的信息我們可以去問兇手,坂口先生不要看了。”
看着夏油傑的表情,沒有人會在這時候說,兇手也許并不在乎受害者是誰。
另一邊,五條悟也找到了時間最久的那個罐子。完全一樣的流程,完全一樣的效果。玻璃壁上的咒力逸散出來被淨化,内裡的器官一拿出來就萎縮成小球。
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隻有那液體裡蘊含的咒力少了一點。
“那家夥說兇手有個實驗室在樓上,要從這間房間的專屬電梯上去。”太宰治看着沉默的高專三人組,說道:“按照那家夥所說,兇手并非咒術師,而是異能力者,并且已經幾個月沒有出現了。實驗室那邊可能沒有太多線索,也不需要你們的知識。
“我們這邊的蛞蝓也在找失蹤的孩子,那個小孩的事也可以一并交給他。現在,你們可以先離開了,港.黑會處理這裡的。”
“那怎麼行?”高專三人組異口同聲。
夏油傑召喚出許多咒靈,将架子上的玻璃罐一掃而空。現在沒有時間讓他們一個個處理了,隻好先收起來之後再說。
所謂的電梯,就在房間所有咒力交彙的那扇門後。禅院甚爾帶着小銀就站在那扇門前。此時,中原中也試圖用重力開門已經有一會兒了,那扇門仍然紋絲不動。知道結界存在的禅院甚爾一點提醒他的意思都沒有。
此時,衆人一起走到門前,銀立刻跑到家入硝子身邊。
“銀醬,你的朋友他,不在這裡。已經太晚了,先讓甚爾先生送你回去好不好?”家入硝子蹲下身和她說話。
小銀搖搖頭,抱住家入硝子。“沒關系的,姐姐。至少要讓我知道兇手是誰。”
貧民窟的孩子總是在經曆死亡。但是他們早有約定,如果有一天發生意外,他們要為死去的人複仇。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将銀攬進自己的懷裡。
被安慰了。被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孩子安慰了。可她連安慰這個孩子的話語都想不出來,隻能給她一個擁抱。
太宰治輕輕推開了那扇門,率先走進電梯裡。“哇哦,竟然還是手搖的呢。中也,快來,這個你擅長。”
看見太宰治那個輕浮的笑意,中原中也已經反應過來那個門上有異能力阻礙。他一拳打在太宰治的腹部,沒有反駁由他來手搖的提議。
在聽過主持人說出的事情後,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團無法壓抑的怒火。此時因為太宰治,那團怒火愈演愈烈。
電梯的面積不大,但也剛剛好能站下所有人。
“混蛋青花魚,離電梯遠一點。”中原中也吼了這樣一句之後,轎廂立刻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上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