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這麼對祖國人說話,除了維克多·畢夏普——一個毫無感恩之心、不知天高地厚、死而複生的臭小鬼。
維克多是個需要鏟除掉的異類,而不是赢得了自己刮目相看的對手。隻要有第一個敢于站出來反抗他的人,就會有一群聞到臭味的蟑螂接踵而至,把他所守護的一切統統破壞掉。
祖國人不會為任何人開先河,也不會讓這位大變樣的年輕人活着走出這棟醫院,更何況他還殺死了風暴,罪加一等。祖國人沒有留他一命的理由。
視網膜上的溫度蹿升,祖國人已經做好了被濺一身血的準備。然而,一個瘦弱的身軀突然鑽入了兩人之間,一把抱住了他。
“維果!”
維克多目瞪口呆,親眼目睹許久未見的母親擦過身旁,緊緊抱住了祖國人。
“你終于來看我了,我等你等了好久!”
母親的腦袋埋進祖國人的懷中,臉頰在藍色制服上輕輕磨蹭。
祖國人面露呆滞,兩隻手遲疑握住身下人的肩膀,似乎也沒料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媽媽?!”維克多對着母親的背影大叫起來,“我才是你的兒子啊!”
他想要把母親拉回來,可祖國人卻突然以擁抱的姿勢将母親摟在懷中。
紅色手套貼在母親的背部,祖國人微微低下頭,下巴置于母親的肩上,上揚的嘴角暴露出了他的洋洋得意。
“對不起,媽媽。”祖國人一反常态,用上了哄小孩的柔軟語氣,眼睛卻時刻盯着面前的維克多,像是十分享受後者臉上的反感與抗拒。
“我忙于拯救世界——”他甚至還裝模作樣翻了個白眼,像是在表達自己的無奈,“你懂的,英雄的那些事兒總是幹不完。”
現在,維克多的怒火遠比不請自來的祖國人還要旺盛。
“你在搞什麼,祖國人?”他上前一步,惡狠狠瞪着這位躲在孱弱女人身後的金發男人,恨不得直接把對方撕成兩半。
“沒關系。”
母親從祖國人的懷中擡起頭,伸手撫摸他的臉,像是完全聽不到維克多的話。
當那隻手觸碰到祖國人時,一絲錯愕從他英俊的臉龐上一閃而過,就連虛僞的笑容也很難再維持下去。祖國人垂眸盯着對自己露出微笑的女人,眼中湧動着晦澀難懂的情緒。
維克多握緊拳頭,眼看着母親牽起祖國人的手,将對方帶向沙發。祖國人乖乖跟着她,回頭給維克多抛去一個赢家的眼神。
維克多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比祖國人快多少,也不敢拿母親的安危開玩笑。他做了個深呼吸,跟随兩人的移動緩慢靠近沙發,緊盯祖國人的一舉一動。
幾位護士默默将房間裡的其他病人帶走,現在這裡隻剩下他們四人。
母親與祖國人一同在沙發上坐下,前者從沙發坐墊下掏出了一本畫集冊,然後遞給了祖國人,催促對方打開。
祖國人聽話翻開畫集冊。一幅圖畫映入所有人的眼簾——那是一幅十分粗糙的簡筆畫。金發火柴人雙手叉腰,腳邊躺着一個眼睛打叉、嘴吐舌頭的火柴人。
“你做得很棒,我的小維果,我真的很為你感到驕傲。”
聽到這句并非面對自己而道出的言語,維克多的鼻子再度發酸。
“我……”
祖國人左右擺頭,似乎被事情的發展搞懵了大腦。他擡頭看着身旁對自己露出驕傲神情的女人,嘴唇一張一合,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
“生日快樂,我的大英雄。”
母親再次朝他伸出手,将他拉入自己的懷中。她輕撫祖國人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金發,仿佛在撫摸自己心愛的寶物。
維克多的喉嚨洩出一聲哽咽,雙腿哆嗦着向後退步。
他實在不想看母親将原本應該給予自己的情感投給祖國人,但他也不敢退得太遠,生怕祖國人會對母親動手。
沙發上的另一人遲疑擡起手,輕輕回摟女人,然後迅速将臉頰埋入女人的脖頸。
祖國人肩膀大幅度起伏了一下,像是在深深吸入女人的氣息。看到這一幕,維克多氣得要把牙齒都給咬碎了。
他的身旁出現了另一人的身影。
許久未出聲的莫裡斯輕推眼鏡,保持看向沙發兩人的姿勢。
“正如你看到的那樣:你的母親把祖國人當成了你。”他幹巴巴解釋道,“這是一種情感轉移,和大腦的自我防禦機制有關——”
維克多扭頭打斷他,“為什麼祖國人會盯上我母親?”
他歎了口氣,“也許你可以問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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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裡斯把他的辦公室讓出來,給兩人談話的空間。
心情大好的祖國人答應了維克多單獨談談的提議。但他沒想到的是,辦公室的門在關上的一瞬間,自己就猝不及防地被壓到了牆上。
“你居然敢——”威脅還沒說完,脖子上的手指便用力收緊,将他的喉嚨掐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祖國人的後腦勺靠着牆壁,雙眼難以置信地瞪着竟能壓制住自己的維克多。
維克多凝視手底下掙紮起來的男人,掐着對方脖子的手紋絲不動。
“我可以送你去見風暴,”他說道,“或者讓你變得像她生前那樣,連排洩都要靠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