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休伊的牙關止不住地打顫,甚至不能完整說出一句話。把雙手舉到空中,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他記得每一場毀滅對陣士兵男孩的戰鬥。如果連士兵男孩都打不過毀滅,那麼像他這種臨時超人類就更不是毀滅的對手了。
橙黃色的拖鞋與地面接觸,毀滅平穩落地,不帶情感的眼神掃過休伊的臉。随後,他朝休伊的下方伸出一隻手,那隻手布滿血紅色的印迹,正如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
“媽媽,”他看着休伊身後坐在地上的莉莉,“到我這來。”
休伊的手在空中發抖,呼吸因大腦缺氧變得愈加急促。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毀滅身後的街道,心髒正為某個孤注一擲的計劃轟轟打鼓。
他的身後響起莉莉困惑的聲音,“你是誰……”
“我是維克多。”毀滅答道,“我來帶你回家了。”
“你不是他……你是壞人!”
“媽媽。”毀滅再次呼喚她,伸向莉莉的手仍舊懸在空中,“我不想對你動粗。過來。”
休伊聽到衣服布料摩擦地面的聲音,似乎是莉莉從地上爬了起來。
此時此刻,莉莉的聲音比先前都要堅定許多:“你要拿我威脅維果,我不會跟你走!”
“我是你的兒子。”毀滅的語氣同樣變得強硬起來,“别再跟我玩這種無聊的身份遊戲了,媽媽。”
“不……”
不知為何,休伊想象出了莉莉說這話時搖頭的模樣。
“我的維果才不會傷人!他是個好孩子,總是很聽爸爸媽媽的話!”
“是嗎……”
那隻伸向莉莉的紅手慢慢合起,重新回到毀滅的身側。毀滅注視着莉莉,藏在繃帶縫隙中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眯了眯。
“他從來都沒有出生過,你又怎能知道他是個好孩子?”
上帝啊,這到底是出什麼樣的家庭鬧劇?被當成空氣的休伊在心中不停尖叫,迫切想要逃離現場。
這麼想的時候,休伊的大腦已經驅使身體做出了反應。他發動臨時五号化合物賦予他的超級速度,朝着毀滅身後的巷子出口狂奔。牆壁的塗鴉在他眼中都化成了虛影,直到他的脖子被一股無法反抗的力量掐住,周遭的景象才再次變得清晰無比。
休伊的雙腳因慣性摩擦地面幾下,脖子被一隻血手牢牢扼住。他渾身赤裸,整個人被死死卡在半空中。
這…這不可能——!!他的速度快到能戲耍祖國人。毀滅怎麼能抓得住他?!
休伊瘋狂拍打毀滅的手,兩條腿蹬着地面,想要借此掙脫毀滅的鉗制。毀滅的手如同鋼筋一般一動不動,順着那隻結實的手臂看過去,他僅能望見毀滅側臉上一成不變的繃帶。
對方就像抓住了一隻亂飛的蒼蠅那樣,将他牢牢握入掌心——
“你騙我,你騙我!!”
莉莉歇斯底裡的吼聲自他原先身處的方向傳來,透過眼角餘光,他瞥見莉莉一邊弓起背一邊摸着自己的肚子。
“維果繼承了傑克的金發和我的鼻子。他是我們愛的結晶!你為何要詛咒他?”
“哈哈哈……”
毀滅勾起嘴角,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聲音卻反常地顫抖。
“原來我一直活在一個死胎的陰影下。”他笑着說,“十九年了,媽媽,養一條狗都該養出感情了。”
原本維持在禁锢區間的力量頓時加大,将休伊的脖子掐出了磨人的聲響。休伊被掐得向後仰頭,缺氧讓他的視野被黑暗吞噬。
“維果,維果……”莉莉抱住自己的腦袋,不停搖頭,“你把我的維果藏到哪去了?維果一定會打敗你的……”
看着這個再次被瘋病折磨的女人,維克多的笑容随着嘴角的垂下漸漸隐去。
潘多拉魔盒一經打開,便再也無法合上。
他看見引産後的莉莉患上了抑郁症,看見莉莉和傑克從孤兒院門口抱走了仍在襁褓中的自己,看見傑克給年幼的自己推自行車,看見家門口的莉莉抱住在外凍了一晚的自己……
【“我可憐的維克多……”
他身上唯一的熱源,是覆在自己頭發上的那隻手。
“我就知道你能撐過去。”】
【“維果?”
“誰是維果?”
穿着拘束服的莉莉躺在病床上,對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維果是我的孩子……”
“……媽媽,我就是你的孩子。”】
從“維克多”到“維果”,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名字。
他為莉莉·畢夏普做出的所有努力都顯得可笑至極。
已經……夠了。這一切。他再也受不了了。
看着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莉莉,維克多低下頭,眼睛也随之閉合。
“既然你這麼想他……那我就送你去見他。”
「沒錯,就是這樣。」
待他再次睜眼時,所有的悲傷都化作風中的一聲歎息,吹進莉莉混亂不堪的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