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伴随有些粗柔的聲音,一碗水被雙手捧着的來人,輕輕放下,整個過程都小心翼翼得很,叫婠婠看在眼中,隻是笑着道謝,随後才将原本被放下的碗,重新端起。
瓷碗明顯有些磕碰,邊緣處多缺口,碗倒是被洗得亮,“家裡也沒點好的,但絕對幹淨,還請姑娘不要介懷”,耳邊又傳來女子的補充,倒叫婠婠聽得有些不是滋味,便也沒有遲疑,将半碗水飲盡。
“好喝”,說着的同時,婠婠放下碗的手,刻意放緩,小心注意了些,“山泉清澈甘霖,倒是比茶館的要好”。
在她的話後,眼前人婦人緊繃的神情終有點放緩,明顯大松一口氣,“山嶺野外,也就隻有這些,姑娘要是喜歡,再喝一碗”。
眼見說話人又再度捧起碗,婠婠意想制止,可在看到婦人臉上柔和笑意後,嘴便像被粘住般,最終也隻不過道了聲“多謝”。
待婦人離開,思及自身先前言行,那抹苦笑爬上嘴角,偏生身側還不安靜,“姐姐可真愛喝水”,聽聲偏頭看去,見躺在床上的小丫頭,強忍着笑而有些扭曲的臉,婠婠反而先笑,“是你家的水好喝。”
噗嗤一聲,緊接着小丫頭便哈哈笑起,也許是小孩子,又長得可愛,倒不讓人覺得聒噪,好一會,笑聲才止住,“阿娘說,騙人可不好”。
“小丫頭,懂得倒是多”,婠婠笑說着,在聽到她的話後,小孩子明顯有些得意,頭有些微微仰起,情緒得明顯。
“你阿娘還說過什麼?”,倒起了些許逗樂的心思。
一提起娘親,女孩便顯得有些激動,一眨一眨的眼眸,像是有光存在,“阿娘還說,壞人很多,不得輕信,即便是親人亦是如此”。
“嗯嗯”,婠婠贊同般地點過頭,“既如此,為何帶我回來?”,卻又不放過孩子,她倒是想知道這個小家夥為何會主動招呼自己。
“那......姐姐可憐”,孩子說完,閉緊的嘴微微鼓起,在與婠婠的目光相撞時,又驟然縮回原狀,抿緊唇的瞬間,眼神有些閃爍,“姐姐,可是生氣了?”,小孩子記得不該戳人痛處,娘教的,卻見眼前人驟然一笑。
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由含着笑的眼中跑過,最終落在小孩的臉上,“可憐亦有壞人”,嘴中有所言。
“姐姐可是壞人?”
“自然”
“明兒不信”
“為何?”
“哪有壞人自稱壞人”,小孩子為抓到證據,而顯出些許驕傲的神色。
“當然有,姐姐就是那種,自稱壞人的壞人”,婠婠刻意拖長的聲音,伴随着淺挂在眼角的笑,似乎在證明着此言非虛。
可小丫頭擺明還是不信,眼神仿若在說,我很聰明的,你騙不到我。
“阿娘說外面不平,女子不易,能幫則幫”,心中且謹記着母親教誨,卻隐隐覺得不開心,似乎覺得外面不該如此,甚至為何偏生是阿娘和她。
打量着眼前的小鬼頭,尚未知世的年紀,懵懂如曾經的她,“你知那是何意?”,她忍不住問,眼中隻見女孩認真的搖頭,嘴角的笑意反更濃,“明兒是個好孩子”,雖對于明兒這一稱呼,總忍不住在意。
孩子認同的點頭,對于那般誇贊,真是自己能受着且不會覺得慚愧的年紀。
“娘呢”,呆得許有些久,倒水的人又遲遲未歸,想念母親的心,越漸明顯,浮上心頭,想跳下椅子卻被人輕按住。
另一隻手輕觸着唇邊,作出噓聲的手勢,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嘴唇微啟,“來了”, 語音還未落下,婦人便已端着被半碗水走入屋内,對那聲“娘”笑着回應,原本泛苦的臉上,一切掃盡,又笑臉迎上婠婠。
思及不久前屋外的對話,婠婠隻是在打量過婦人一眼後又悄然落到水上,道了聲謝。
等婦人将不知何時睡着的孩子抱會屋内安置好,出來時,那位趕路的姑娘尚在,雖她與人接觸不多,但眼中人的談吐氣質,不像山野之人,這才有先前那般在意,不過卻也不想多言,免惹人生厭,亦不願與人有過多牽扯,反是對方先開口。
等着她再度看到女子時,她已然坐下,思緒中記得女子似有開口,卻又不記得說過什麼,記憶隻停留在那一眼上,連自己是何時坐下都未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