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倆談了許久,沈玘一開始還清閑的拿着那包未開封的煙翻來覆去看了個遍,後面熬不住,裹着外套就囫囵睡去。
黑瞎子見他睡熟,出于人道主義湊近了些,叫沈玘迷糊間不至于一頭栽倒下去。這份貼心幾乎擺在了明面上,要是旁人估摸覺得自己與黑瞎子關系的密切,可惜遇到了沈玘。
他死死将所有的關系牢牢地控制在朋友二字之間,誰都不能将它打破。
察覺不到也好,有心疏遠也罷,心如頑石之下是根深蒂固的防線。
沈玘是被突然的動靜鬧醒的,他本來就覺淺,來了西王母宮後機動性的睡眠折磨得人難受,就是泥人也有了火氣。
好好的俊顔陰沉着,無視所有人的搭話,沈玘蹙着眉,視線順着渠口往下,内裡磚石扭曲,牆壁上出現不少豁口,通道狹窄。
“要下去?”黑沉着臉的人總算開口說話,他半蹲下來,更加仔細地看了看,“太窄了。”
話雖如此,沈玘還是接過一根繩子,一隻手在肩胛骨的地方摸了摸,視線落在渠口上久久未離。
吳邪一開始還奇怪沈玘這摸那摸的自憐行為,琢磨這人莫非和赫爾墨斯一般自己瞧上了自己,不給他人留點活路。
下一刻,骨骼移位的“咯啦”脆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沈玘的肩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縮進體内。
若是隻有這樣,還引不來所有的視線,沈玘虛虛丈量一番,側面肉眼可見的扁平下去,天知道他移動了哪裡的骨頭。
“這也……太拼了吧。”有人喃喃自語,顯然是沒見過這種陣仗,縮骨什麼的,難道不是隻存在于小說中的情節嗎?
“炫技呢。”黑瞎子靠在吳邪旁邊,一針見血道,“明明可以下去慢慢調的,非要這時候展現出來,生怕鎮不住那些……”
他聰明的止住了話頭,對上沈玘警告的目光,投降似的舉了舉雙手,“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吳邪一怔,他本來就不是蠢蛋,不然也不可能在這個年代考上浙大,這會兒被黑瞎子一點撥,立馬想通其中關鍵。
“為了……我?”他遲疑地指了指自己,“看來我三叔真的給了不少。”
“Bingo!”黑瞎子忍不住鼓掌,“這個直男思維,你真的很懂他啊。”畢竟一般人第一反應怎麼也是“啊他對我有真情實感”雲雲,偏偏吳邪想法如此歪,一看就是受創不輕。
當事人懶得理他倆的嘴炮官司,抓着繩子先行下去,溝渠不深,幾分鐘就落到實地。
看着底下的縫隙,沈玘先拿手電往下照了照,他現在的模樣實在瘆人,肩膀角度詭異的縮在一起,側面依舊扁平,異樣潛藏在薄薄的外套之下。
“繼續往下。”吳三省果斷道,如此武斷的決定,叫沈玘偏頭看了他好幾眼,才答應道:“成,繼續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這環境十分熟悉,似乎往來過不少次,以至于明明該感到警惕與危險的地方卻十分平淡。
沈玘閉了閉目,壓下複雜的情感,選擇性忽略自己從小孩長大的事實,他對自己的“以往”越來越好奇了。
從記憶中被剝奪出去的以往。
縫隙雖然狹窄,但内裡極深,長長的、猙獰的縫隙,好似沉香劈山救母留下的痕迹,可惜現實不是神話故事,石壁也并不光滑,上面坑坑窪窪的布滿佛龛似的坑洞,裡面胡亂團着泥繭。
沈玘不由乍舌,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在心裡感慨先人為了墓穴的拼命,便繼續向下。
手電劃過每一處死角,直至停頓,他顧不上蜷縮扭曲的骨骼,費了氣力走到手電停留的方向,下意識的,一個名字從舌尖上滑了出來,“張起靈?”
沈玘蹲了下來,骨骼翻轉至正常,他往裡面走了幾步,手電穩穩抓在手裡,整個人幾乎是貼在記号之上。
記号是幾個英文字母,沈玘并不知曉意思,他自己都對突然冒出來的名字感到詫異,沒頭沒尾的,咱也不能胡亂給小哥扣帽子,偏偏嘴巴比腦子快。
吳三省自沈玘将“張起靈”三字脫口而出時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當下也不敢有所怠慢,叫黑瞎子上去将吳邪帶下來。
他們三個門外漢不一定能确定這是否是張起靈留下的記号,吳邪總能知曉一二,不然都對不起先前危險的經曆。
吳邪下來一看,無比确信,筆迹與他在長白山之行時看到的一模一樣。就是略有些陳舊,刻痕都發着灰。
吳邪如何頭腦風暴沈玘不知道,他兀自盯着那個記号看了半晌,對揭開背後的秘密越發急切。
自己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存在?
自己還能同誰扯上關系?
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麼?
沈玘無視吳三省明目張膽投來的目光,頭一回對吳邪産生了一點微妙的羨慕。無論如何,吳邪還能從身邊的人身上得到答案,而自己……
正思量,黑瞎子樂颠颠地走過來将沈玘帶了出去,“多個人方便些,來來來,給上邊打消息叫他們下來。”
沈玘睨了他一眼,又看看通道裡面的叔侄二人,“你還怪貼心的。”騙人都幫忙打掩護。
黑瞎子神秘一笑,兩指交疊着搓了搓,“沒辦法——”他懶洋洋拖長音,“還不是三爺給的……太多了些。”
裡面的談話還在繼續,吳三省顯得非常急切,粗暴的将拖把等人與黑瞎子分成兩派,說到沈玘時遲鈍片刻,接着道:“至于他……你自己好自為之,我也不知道他更多的底細,不過道上風評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