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剛開始,姜亂在謝弄清的強烈要求下将奶奶帶來縣城治療,果不其然病不是什麼大病,好好調養即可。
隻是他大伯根本不當人,一毛錢不出,謝弄清也不知道姜亂到底哪來的錢給醫院,反正是一分錢沒欠,多了許多給奶奶請護工。
就是躲了他好些天不見面,再見面的時候臉上身上都有瘀傷,說是拳館陪客人打拳留下的。
實在是沒辦法,姜亂要上學,住院期間大伯母想來照顧也被大伯拒絕了,說是要奶奶把家裡那塊農地給大伯家才讓大伯母來照顧,隻能請護工。
那塊地是奶奶種菜的地方,以後回家可能還要用,如果給大伯家,恐怕沒多久菜地就被改成什麼樣兒了。
好在奶奶在醫院也就兩個多月,姜亂白天在拳館打工,晚上去陪床,謝弄清偶爾過去看一下,出院後,姜亂租了個小四合院給奶奶住,奶奶倒也能自給自足,姜亂也從拳館搬出來跟奶奶住在一起。
謝弄清問過很多次姜亂錢哪裡來的,姜亂死活不說,他隻能猜測是老野借的。
高三那年兩人時間更緊了,說是要練拳,實則每天隻夠睡五個小時。
寫不完的卷子,講不完的題,反複無數遍的背誦。
姜亂的成績在高三上學期期中考便進了前兩百,一直固定在150名左右,基礎題幾乎沒有丢分,但跟前列的還是無法比較,畢竟他隻是重拾課本一年,能有這個成績已經是意料之外。
期末考的時候破天荒拿了130名。
春節期間,謝弄清跑去找姜亂,見他跟奶奶在大掃除,撸起袖子一起幫忙。
包餃子的時候,謝弄清手殘,包了很多難看又離譜的餃子出來,把奶奶都逗樂了。
謝弄清的父母知道姜亂家的情況便邀請他跟奶奶一起去許家過年,百般邀請下,算是同意了。
這是姜亂過的最熱鬧的春節。
自記事以來,他幾乎每年都跟奶奶一起過,爺爺父母都走得早,大伯巴不得他們趕緊死,能霸占屋子土地。
春節假期一過,距離高考不過三個月時間,這點時間更緊迫了。
每天都被卷子淹沒,反反複複做題,解題,鞏固基礎知識。
終于在6月份迎來了高考。
是奶奶跟許家夫妻倆送他們一起進考場的,還在外面候着。
這麼熱的天,奶奶一定要等,夫妻倆怕她中暑找了個有陰影的地方坐下,水買了一箱在旁邊。
每一個科目都是這樣,送他們進去,接他們回家,不追問成績,隻問累不累。
到最後的理綜科目結束後,謝弄清看時間,在收卷前幾分鐘離開考場,跟約好的姜亂碰面。
這一年來姜亂長得很快,黑了不少也高了不少,不說話或者是不笑的時候仍舊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你還行嗎?”
姜亂心情有些不好,尾指習慣性的去勾謝弄清的尾指,沒說話。
謝弄清一看這樣沒有再問,反手撓撓他手掌心,出校門跟家長集合。
吃飯的時候,家長們都沒問成績,反而是問了接下去想去哪裡旅遊之類的話,謝弄清倒是話多,姜亂就沒有了。
到晚上,兩人約在拳館見面的時候,姜亂悶頭打拳,明顯心情很差勁。
“你怎麼了軟軟?”
姜亂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沙包上,越來越用力,像是在發洩一樣,“我很後悔。後悔一開始自暴自棄。”他停下打拳,一手固定住沙包,側頭看向謝弄清,“我跟你不會在一所大學。”
謝弄清笑道:“沒關系呀。周末或者放假,我們一樣可以見面不是嗎?”
誰知,聽完這句話,姜亂徹底沒再說過話了,謝弄清反複提起話題也沒再見姜亂開口,隻是一個勁的打沙包,謝弄清想追問,但家裡老媽來電話,得回去一趟,隻能說改日再見。
“不追嗎?”
姜亂說:“不用。我跟他,兩個世界的人。”他越打越煩,停止對沙包的攻擊後,摘下拳套煩躁的丢到一邊,拿出一根煙咬在嘴裡。
老野無奈道:“你打黑/拳的事,他會理解你的。畢竟也是不得已。”
姜亂自嘲道:“我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拖他下水?”他真的盡力了,可是這兩天考試他也能明确知道自己大概是個什麼分數,不是他盡力就能随随便便考高分,是他自己活該高一高二荒廢,所以配不上謝弄清。
他現在沒有任何能力給謝弄清未來。
不如直接斷了好。
他們相遇的時間不對,早兩年,或者是,晚幾年,等他有能力,或者還沒變壞的時候多好。
怎麼追,都追不上的步伐。
他們這一行,要麼打職業拳賽,要麼打地下拳賽,他沒得選,地下拳賽來錢快。
“他可能不在意呢?”
“那個人死了。”
老野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姜亂仰頭看他,“那天的對手死了。被我打到重傷後,沒幾天就死了。”又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他的手太髒了,根本不配去碰潔白的月亮。謝弄清就該跟他的名字一樣該高高挂在天空上,被人仰望。
老野緩了許久才拍拍他的肩膀,“打黑/拳本來就是搏命的,他背後的人不幫他治療,這不幹你的事。”他陪着姜亂去的,當時對手是個知名黑/拳手,高大強壯,一身肥肉跟銅牆鐵壁一樣,姜亂差點就輸了,那時兩人受傷都很重,他做足了準備,比賽一結束就把姜亂帶醫院去治療。
見姜亂低着頭發呆,他問:“你喜歡小許嗎?”
“嗯。喜歡。”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的,隻知道從謝弄清不顧他的冷言冷語朝他走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開始軟化了。